电视上正在插播的新闻,更像是古代的通缉令。
新闻上说之前海市发生了一场性质恶劣的案子,真正的凶手已经找到。
“凶手名字是缪西,大家正在看到的,就是公安局给出的凶手照片。还请广东群众注意安全,留意凶手,如果有线索请致电0324……”
许倾之看见,缪西那张脸在电视上出现了。
明明俊美得像是童话里的男人,却以如此恶劣负面的身份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中。
许倾之的心跳漏掉了半拍。
他以为缪西的罪由自己来赎了。
他以为缪西不会有事了。
原来,一个人的罪,别人是帮不了的,得自己来赎。
“缪西,是不是我也有罪……”
“如果不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就不会遇见我,你就不会为了我做出那样的事……”
他为什么会有癌症呢。
原来不是在为了缪西赎罪,是赎自己的罪吗。
许倾之一脸病态苍白,他在缪西的怀里喃喃自语着,声音那么小,那么轻,好像一吹就会散。
缪西却听得清清楚楚。
怀里的人变得更瘦小了似的,他紧紧的抱着,不用回头,就已经听见了刚才电视机里的内容。
他说,“不是的,少爷,你没有罪。”
他的小少爷怎么会有罪呢。
许倾之是曾经告诉他,要快乐哦的那束光。
是告诉他,我们都要当善良的人的那个小天使。
这世界里在眼里都是脏污不堪的,只有许倾之,是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光,唯一的干净。
所以,他怎么会有罪呢。
如果非要这么说,一定都是自己身上的罪孽连累到了少年。
缪西完全没有意识到,曾经不信命不信佛的他,现在想的东西,却全都是信命信佛的思想。
“不要哭,少爷。”
男人感受到怀里的人泪水沾湿了自己的颈脖。
他慌了,开始安慰着他,让他不要哭。
但许倾之却失控了一样,泪如雨下。
明明知道自己有绝症时都没有掉一滴泪,还能笑出来的许倾之,现在却在知道男人出事以后,哭得像个泪人。
他可以接受这个人变成任何样子。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有一天会落魄到这个地步,他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坏人,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当初缪西还绝望着的时候,没有人拉他一把。
明明,缪西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好人。
“缪西,我应该早一点出现的。”
“我应该早一点出现……”
许倾之抱着缪西,嘴里一直喃喃着,我应该早一点出现。
他应该早一点出现,把当初深陷泥潭的男孩给拉出来。
他应该早一点出现,告诉男孩,世界不是这样的,你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他应该早一点出现,紧紧抱住男孩,告诉他他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缪西带着许倾之离开了医院。
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缪西正在被通缉的这件事,也没有提许倾之已经有了癌症的事。
他们开始了一段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
两个人开着一辆用许倾之身份证租来的车,去罕无人迹中的沙漠里穿梭,最后又出来,去到海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
许倾之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他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没有食欲,甚至有两天会吃什么吐什么。
最后许倾之为了避免缪西担心,强迫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把缪西为自己做的饭一点一点咽下去。深夜,许倾之被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难受到醒了过来,他苍白着一张脸跑进厕所,吐得昏天暗地。
等他转过头时,缪西正站在厕所外。
男人看着他,表情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扭曲,最后终于克制不住哭了出来。
缪西瘫坐在地上,眼眶发红,像个小孩。
“许倾之……”
“少爷 ”
“为什么要这样……”
从来没有这么一个瞬间,缪西恨透了自己的这一生。
他想到了许倾之曾经告诉他的那句话一一我们都要当善良的人。
缪西现在很后悔,很后悔。
他想,自己应该要当一个善良的人的。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遇到一个这么好这么好这么好的许倾之,他一开始就应该对这个世界心怀希望,他应该要热爱这个世界。
他不应该成为这个样子,他不应该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想,都是自己害了这么好的许倾之。
都是他罪孽深重。
男人哭倒在地上,直到最后许倾之走过来抱着他。
“我没事的,缪西。”
“我真的没事。”
“因为有你每天都陪着我啊。”
许倾之不知道,是自己先死,还是缪西会先一步被警察抓走。
钟磊打电话来告诉他,让他不要再和缪西在一起了,缪西之所以会被他宣判定罪,是因为他让警察局里的人公事公办,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也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你的那个同学都差点死在缪西的手里,你同学逃出来以后,马上就联络了我们。”
“知道了吗,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个恶魔,你不要被爱情懵逼了头脑,那样的爱情本身就是畸形的!”
许倾之和钟磊打电话的时候,缪西已经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缪西想一一
如果他没有选择把周洛天放出去,事情会不会就不是这样。
不过,都不重要了。
他的心上人得了病。
他自己再是什么样子,都无足轻重。
许倾之抱着缪西睡了一晚上,这一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睡的很好。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沈慕言就在他的身边。
沈慕言说,你怎么可能有癌症呢,白痴,你是不是狗血小说看多了?
——喂,我好想你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缪西是谁?你都在胡说些什么,缪西是你什么时候找的小三,老实交代?
没有多久,沈慕言又从他梦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缪西出现。
缪西还是小时候的缪西,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虐待,他那么孤独,那么害怕,那么怯懦的缩在墙角,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眼泪横流。
然后又是缪西的父亲进了监狱,缪西去到孤儿院,被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排斥。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一定也有杀人犯的基因。
缪西他始终站在这个世界的边缘。
被身边所有的人排斥着。
最后,缪西去到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建筑上,他从三十多层高的楼上一跃而下。
轻飘飘的,像张纸一样,缓缓落地。
鲜血横流,血肉模糊。
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又被红色一点点浸染,最后成了无边无际的红色。
许倾之被吓醒,浑身都是汗,脸上也全都是泪。
他伸手去摸身边,他想告诉缪西,我昨晚上做了一个噩梦,还好只是噩梦。
但是他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缪西不在,没有人会倾听他的声音。
许倾之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人不见了。
他收到了来自缪西最后的一条信息。
——有人告诉我,你不是他。我想了想,你确实不是他,他不信佛,他很娇气,他很胆小。
最重要的是,他更不可能会爱上我。
你不是他。
但我总觉得,你就是他。
我好像一直喜欢的就是你,等的也是你。
如果你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我真想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什么样,那个世界里有没有我。
可惜不能听你亲口诉说那个故事。
如果可以,希望那个世界里的我,能从你口中听到我和你之间的故事。
最后一句话是,少爷,我永远是你最虔诚的爱人。
缪西自首以前,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了一趟。
跪在佛像面前,缪西向佛祖祷告乞求,乞求许倾之能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乞求他能幸福安康。
他愿入无边地狱,承受无边痛苦,只愿自己的心上人,能有一个好来生,好结局。
缪西从许倾之的身边消失了,许倾之甚至连缪西在哪个监狱都不知道。
小统子问他,要不要用积分换取一个健康的身体。
许倾之摇头说不。
依然是迷信的那一套,他觉得自己承担的多一点,缪西就能承担少一点了。
每个人生下来都是要赎罪的,他愿意替缪西承担更多的罪孽。
缪西离开的第三天,周洛天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周洛天知道,缪西已经自首去了。
现在他只需要让许倾之喜欢上自己,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就不用死。
“小许,缪西都已经进监狱了,他以后都陪不了你了。”
“以后的日子,让我来照顾你吧,我愿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代替他来陪伴你。”
只要有时间,陪伴就能得到一个人的爱。
周洛天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