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的一些行动暴露了?
陆安城知道了什么?
不对,这不可能。
按照陆安城的脾气,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暴跳如雷,恨不得跟自己在院里决斗个三天三夜,直把他打到趴下放弃为止——陆安城因为他的偏执,和自己心里那避不开的哥们二字妥协过很多次,但绝不会在危险的事情上妥协他。
既然陆安城不愿意说,程谦阳也不想逼问。
时间总会让陆安城一点点暴露马脚,因为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程谦阳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是吗?那你可得画一个给我看看呀,不然再画个我们节目的logo吧,我给贴在我们办公室门口。”他把车钥匙塞进陆安城手里,顺势拉住他的手,把他牵向电梯口,“招财还是辟邪?”
当然是招财。
“松开松开,大庭广众的你他妈干吗?”
陆安城四下看了一圈,偌大的停车场只有他们二人。他甩了甩手,企图把程谦阳甩开,反而被捏的更紧了。
“好了放开,我自己能走!”
一阵没来由的烦闷与焦躁重新涌上心头。
从来都是这样,程谦阳来拉他的手,有时候温柔地,有时候粗暴地,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
把他带进新的世界,他愿意去的,或者他不愿意去的。
而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原来是这样。
陆安城恍然大悟。
原来最近所有折磨着自己的怪异感受都是因为这件事。
他为什么要关心程谦阳是不是结识了年轻的小警察?
为什么要担心程谦阳是否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又为什么会坐立不安,因为自己近来对程谦阳过激的反应而害怕。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而困扰。
真是受够了。
“你松开……”
程谦阳没有回话,他按了楼层,静静等待电梯降到地下一层。
叮——
电梯到了,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青蓝色的灯光充满了科技感,它迎接客人,却冷酷无情,像是不知道要把他们载向通往哪里的未来。
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没有人知道。
陆安城一怒,狠狠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先一步踏上了电梯。程谦阳手一空,愣了一秒,很快跟了上去。他能感受到陆安城的突如其来的怒意。
“安安,你最近到底——”
“程谦阳,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划清楚关系?”
陆安城本能地靠上电梯,他生气,可下一秒又像是恐惧地捂住了双眼。他恐惧,他不要和程谦阳用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迎接明天。他无力地乞求:
“我这次是认真的,算我求你了,好吗?”
“我们真的只做兄弟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谦阳却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去盯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笃定地回答他。
“不会有尽头的,我一天不放手,你一天认不清你的内心,我们这样的关系就永远不会有转变。”
陆安城深吸一口气,居然问出那个困扰自己整整一个礼拜,可不该问的问题:
“那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算是你的炮友吗?”
作者有话说:
陆二少在线作死。
第16章 变奏
既然程谦阳发现了周家佑的秘密,作为交换,他选择告诉周家兄弟自己对陆安城的心思,互相保密,求一个安心。
周家佑一开始还担心程谦阳对他和周家斐背德这事的看法,后来一听,得,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便没什么顾虑了,知心弟弟一样听程谦阳诉说他对陆安城的感情。
“你那个叫秘密吗?不是众所周知吗?”
谁知道周家佑像看个废物一样看了程谦阳一眼,低头去翻他的书。
“除了陆安城。”
“哈哈,那还真是……”
程谦阳自己都不太好意思承认。
“你啊,你最难的地方就是,陆安城早已经习惯你对他好了,原本就捧在手里有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再宠他他也没感觉了,人觉着理所当然呢!”
周家佑摇摇头,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儿给程谦阳传授经验。
“‘爱’啊‘喜欢’啊是要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你得给人知道你对他的好不是白给的,是有目的的,人才会留意你的心思,在乎你为他做的事。”
“你从哪学来的一大套理论打算套我身上使呢?”程谦阳不屑地敲了敲书桌,“你自己就没用过这理论吧,你敢说你对家斐的好带着目的?”
“我……”周家佑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爱是没有目的的,即使没有这份背德的感情,他一样会给予周家斐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爱。
他不求回报地疼爱自己的孪生弟弟,碰巧自己的弟弟也不计后果地仰慕着他。他们的红线一开始就由亲缘这层关系牵引,在他看来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幸运。
“你说得对,我没资格劝你什么。”
“其实你说的我都懂。”程谦阳拍了拍周家佑的肩,“可你的爱你的好是白给的,我的才不是白给,我要安安还我的。”
“还?你要他怎么还你?”
程谦阳自信地笑:“我要他爱我。”
两个还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围在一起说“爱”,几乎是最荒唐的笑话。情窦初开的年纪尚不懂得疼人,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别人回应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喜欢。
下场必然是惨烈。
此刻程谦阳还没有考虑两年后的事,但他这话确实不是说着玩儿,他很快做好了打算,决定等到中考成绩出来再进一步计划。
反观陆安城,他更不可能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他一直都是活在当下的人,过一天是一天。
包括后来,拖一天是一天。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逃避式的生活。
彼时陆安城已经彻底撒欢了,因为备考而积累的压力全在这一个暑假得到释放,他不像王燚良那样求天求地整天心神不宁地等成绩,似乎也不关心成绩如何,神闲气淡得好像能抢了沈博裕的状元之位。
反正短期内不必再背英语单词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最开始放假的几天他能一觉睡到大中午,老三叫不醒他,还得他妈亲自上楼来掀他的被。吃过饭他就挨家挨户地串门,蹭点零食,蹭会儿空调,有时候能蹭出一个下午时间来打游戏,直打到老三奶声奶气满院地喊:“二哥,回家吃晚饭了!”他才依依不舍跑回家。到了晚上火速洗了澡,他又一边吃冰一边轮流看各个电视台放金庸,没有金庸就古龙,没有古龙就琼瑶,再不然各种狗血偶像剧他也行,反正有啥看啥,他来者不拒。等一晚上耗光了,就又倒回被子里闷头大睡,结束相当精彩的一天。
这种不用踏出大院门的醉生梦死的生活陆安城持续了快半个月,然后他腻了,开始寻求新的生活方式。比如叫上三五个同学出去打球,去电玩城打街霸,去桌游店打三国杀,甚至在附近的小镇子闹个几天再回来。
在找乐子这件事儿上,陆安城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他心太大太宽,才会不知道在他基本浪飞了的这一个暑假,院里发生了件大事。
白中校与夫人早年奉父母之命扯了那一纸婚书,貌合神离多年,如今已过不惑,终于是捅出了篓子——白中校在外有了人,生了个私生子。
原本这事谁也不清楚,毕竟不光彩,白中校与夫人又从来都是不爱声张的低调人。但后来院里人都看出一些端倪,再有一些嘴碎的,也就坐实了这件事。
其实早年就有人猜测白中校在外头有人,只是不好说,早年他被派到地方去好多年,只留白夫人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也无孩子陪伴,荣华富贵享不尽,痛苦却无人可说。
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去院子最里头的白家房子附近玩,除了没有同龄的玩伴,也因白夫人越来越古怪的脾气不讨孩子喜欢。
程谦阳也很少去白家,偶尔被爷爷嘱托找白中校拿什么东西才会过去。不过这次他主动地想找白中校。
他听姥爷说过,白中校早年在南方待过好长一段时间,是一个名叫暨市的千年古城附近的偏僻村落,或许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
程谦阳想利用中考后这个没有作业压力可以毫无顾忌玩耍的暑假,带陆安城去南方走一走。之前去上海参加比赛时他就看出来了,陆安城对南方很感兴趣,他一直喜欢吃南方的糕点,可北方的师傅做得再好吃,也不及他亲自去那尝一尝最地道的。
他想利用这个计划哄得陆安城欢心,等到小桥流水,古城华灯初上,在这样的氛围衬托下,说不定他的告白成功几率能大幅提高。
程谦阳一边做着“两小无猜,水到渠成”的美梦,一边拿着提前做好的一些功课往白家走。大院是越往里走越闷热,可树荫又愈浓,漫天的叶子遮挡了太阳,光都不怎么透得进来。他只感觉汗水都浸透了衣裳,像被丢进蒸笼里焖了许久一样。
程谦阳好不容易走到白家,结果刚跨进小花园的门,就听见一声震天响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