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秦塬的怀抱中总是有一股无名的哀愁,让他的拥抱变得格外沉重。
它化作铁质的枷锁,试图禁锢住我,也包括他的主人。
仿佛我们这样紧紧捆绑在一起,就能让心与心相互贴近。
“所有人都觉得是。”
秦塬把头深埋在我的肩颈处,闷着声音说道,
“可我知道不是。”
为什么不是?
我恍然道:
“哦?那么不是我疯了勾的你,就是你疯了上的我?”
秦塬神情一滞,紧了紧手臂,偏过头吻了吻我的脖颈,难过地反问:
“我们就不能彼此心甘情愿?”
我们心甘情愿上床?
这简直是我听过的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难不成秦塬想说我们是两情相悦情到浓时浓情蜜意身不由己翻云覆雨?
“不能吧,听霍裴说你那时都有未婚妻了,如果不是意外,你能和我睡了?别说我不相信吧,我是知道你为人的,这不是你的作风,换作其他人也不信啊。”
一位是自制力出众身价不菲即将成家的优质alpha。一位是从小暗恋他除了是发小还不知道啥来路的omega。
是个人都想得出——
这他妈根本是我上赶着睡他啊!
这要换作八卦杂志肯定这样写:
爆!新好男人秦总疑似婚前出轨发小,未婚妻黯然垂泪,恐感情破裂婚约作废!本报独家起底小三身份背景!究竟与秦总是情难自抑,还是另有所图!这背后究竟有些怎样的阴谋!
我可太会了,难怪将来能在杂志社做编辑呢!
虽然我非常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目前猜想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某一天我脑子一抽,爬了秦塬的床。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如去跳窗!
我的天这是什么三观什么道德,这是什么人啊我!我得经历了什么事儿才会发展到去做秦塬的小三?我现在明明还是一积极向上阳光开朗坚定爱情忠贞不渝的好少年啊?
一想到自己可能父凭子贵,小三上位,秦塬现在对我做任何亲昵的动作,我心里都恶心隔应。
我赶紧伸手把他埋在我肩颈的脑袋推开,偏过头:
“不行,肯定是我发疯了,我脑子坏了,我睡你了,你不用瞒着我,实说了吧,我承受得住。”
秦塬无奈地叹口气,压着我的后脑勺又把我转回去:
“你这脑袋一天天想什么?你为什么不猜是我故意向你发散信息素,诱得你发/情期提前了?”
“啊?还能有这种可能?你不如去写小说吧。”
我心想,秦塬太逗了,他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吗?
“你难道想当虐文里的渣男主角,抛弃真爱未婚妻,和小三在一起?”
秦塬:“……你不好好念书,天天都在看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夫夫就是要同床共枕嗷!今晚有二更
第21章 Chapter 20
秦塬听得眼角一抽:
“我和霍绫真的没有感情,我们就是逢场作戏,当时我需要一位在国内艺术界有地位的伴侣,她刚好需要一个有经商能力的伙伴,我们就这样搭伙了,就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逢场作戏那也作得要结婚了,这就是要过一辈子啊!秦塬,你说这种话太不负责了,再怎么没有感情,你娶了别人,那就是要对别人好一辈子,不然你觉得婚姻是什么?婚姻是由爱捆绑在一起的责任,而不是利益。你要是不喜欢霍裴他姐姐,当时就不应该和人家订婚。”
我真的生气,为什么秦塬总是强调他和霍小姐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就能成为他婚约期间不仅标记我还搞出人命的理由?他就把婚约当成一场儿戏?
我的心底涌上深深的无奈。
我想或许我从没有看明白秦塬。
“爱?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爱情能和婚姻对等,我从来没有期望过。”
秦塬苦笑一声,沉重道:
“辛柑,你最懂我,你看看我家当年,你就明白我原本对婚姻多么绝望,我就是不想把你卷进这些琐事里。”
我霎时愣了愣。
是,我都忘了,秦塬父亲有段不幸的婚姻。
而秦塬有个不完整的家庭。
我永远记得陈叔拖着行李离开的那天,是一个下雪的腊八节。
我从爷爷家送腊八粥回来,正一路啃着我爷塞给我的喵喵仙贝,怀里踹着几包小小酥,准备回去和秦塬一人一半分了。
还没等走到小区门口,隔老远我就看见陈叔将行李搬上一辆我从没见过的丰田车。
主驾驶座上坐着一位我没见过的男人,穿一件深棕色呢子大衣,梳着油头,正枕在窗沿上抽烟,派头十足。
我步子立刻就小了下来,警惕地走近。
“小爸,你能不能不走?”
结果秦塬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一惊,忙躲起来偷看。
秦塬正站在雪地里,他抱着陈叔的腰,低声苦苦哀求。
陈叔紧紧箍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颤抖而决绝:
“塬儿,你是个好孩子,法院判决下来了,我没法子,你和你大爸好好过吧,好好孝顺你爷爷。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怕别人说我,我要强,想要更好的生活,就得走。你将来大了千万别学你大爸,艺术,呵,这玩意儿根本不能当饭吃。你要是跟你爸一样,再爱你的人都得走。”
说罢,他用力地将秦塬搂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抱着秦塬的脑袋,重重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和脸颊,将自己的围巾脱下来饶在秦塬的脖子上。
然后他将秦塬从身上掰开,毫不留念地上了丰田车。主驾驶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掐了烟,点了火,带着陈叔扬长离去。
“小爸……小爸!”
秦塬焦急地唤了两声,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污浊的汽车尾气和落下的皑皑白雪。
我偷偷望着秦塬,他的表情融在雪景里,模糊朦胧,只有他落寞的身影。
隔天我才知道,秦塬俩爸爸离婚了。
过了许久,我偷听见我小爸同我大爸议论,陈叔他是嫌秦叔不会挣钱,没办法给他好日子过,所以榜上大款出国了,法院因为他对婚姻不忠才把秦塬判给秦叔,根本不是因为秦塬有分化成alpha的先兆。
那时我没多想,只知道秦塬自那以后一直很忌讳别人提起陈叔。
现在看来,原来陈叔的不忠诚,一直在无形中折磨着秦塬。
“我永远记得他劈头盖脸骂我爸多没出息。我爸事业困顿的时候,他却只想着我们什么时候换新车,什么时候换新房,什么时候离开一大帮子穷亲戚穷邻居。”
“他走以后我爸消沉了多少年?他原本就被生活折磨成了什么样,他那一走,我爸一夜老了十岁。”
“有好几年的时间,我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我没法出人头地,会不会落得同我爸一样的结局。姓陈的离开了我爸,你会不会离开我?你要是知道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会不会转头就爱上别人?”
秦塬痛苦地贴着我的耳朵低喃。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魔音,顺着耳朵钻进大脑,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令它们生生抽疼。
我听见秦塬在同我说“爱”。
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喜欢他,我爱他,只是他从来都装作不知情。
“我告诉那些人,只要我想,我就能把他们都捧上高位,无关他们的水准。我太想出头了,我太想为我爸争口气了,可我从来没——”
秦塬刹时哽住,没往下说。
他的信息素受情绪影响渐渐浓郁,但他刻意压制,极其小心,不让它伤害到我。
我感觉我的身体渐渐僵直,想活动又动弹不了,秦塬紧紧圈着我,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清了清嗓子,强压下喉咙的酸涩:
“没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让未来的我生气?”
秦塬顿了顿,半晌才点点头,压抑着异常痛苦的情绪,颤抖地说:
“……我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我明明想保护你,最后又害了你。”
……
我堕在无边的黑暗中,失神地睁着双眼,眼角酸涩。我望着看不清的家具,心脏一阵阵抽疼,还有些耳鸣,它或许产生了某种共鸣,叫嚣着要我难过,愤怒,甚至要我抓狂。
可我分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是我害了你。”
这句话好耳熟,熟悉得像是我曾亲耳听过。
又仿佛我亲身经历了种种不可言说的痛苦。
未来的我到底遭遇了什么?
……
我很累了,可想睡又睡不着,信息接收过多的压力让我缓不过劲,我感觉自己脑袋有十个大,好愁,好苦,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声地揉了揉眼。
身后,秦塬的呼吸声依然很沉,却没有一点睡前的平稳,反而渐渐急促,原先压制得很好的信息素似乎出现了一些异样。
我怀疑地转过身,视线对上他的一瞬间,我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失声道:
“你……”
秦塬无声落泪了。
他的脸离我仅有十公分距离,我已经适应黑暗许久,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那一道清晰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