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饭锅的提示音响起来,厉岁寒放下手机站起来,云淡风轻地说:“买点儿口罩屯着吧。”
陶灼舒了口气,莫名的还有点儿想笑。
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厉岁寒的本性——这就是个大尾巴狼,一天就会装。
“哎。”陶灼往前秃噜秃噜,伸直了腿用脚趾头蹬厉岁寒的膝盖窝儿,故意用眼角看他,“后悔了没?怕了没?”
“嗯?”厉岁寒反手捞住陶灼的脚踝,从上往下看他。
“被我传染是不是得抓瞎?”陶灼往回扥了两下,没成功,倒像被厉岁寒抓着脚拖了起来,“你再过几天可就奔四了,妥妥的易感人群哦。”
厉岁寒笑了,知道陶灼这是逮着机会要挤兑自己,用食指在他踝骨上叩了两下,说:“有点儿亏了,是吧?”
“反正赚不到哪儿去,我得在你这儿吃上一星期的。”陶灼胳膊一扬,仰在沙发上,像条赖皮虫。
“那怎么办,不然你还是走吧,趁病毒还没反应过来。”厉岁寒说。
“行,你撒开我。”陶灼憋着笑抖抖脚,“在这儿多赖一秒我都不是人。”
厉岁寒保持着这个倒拎人的动作看了陶灼好一会儿,突然把他膝盖一折,另一只手撑着沙发靠背,整个人就这么俯了下来,停在陶灼上方。
陶灼的眼皮哆了一下,眼珠子朝旁边滑开。
“你怎么……”厉岁寒欲言又止。
“我怎么?”陶灼的眼珠子又斜回来,“离我远点儿啊,别老想着占便宜。”
厉岁寒被他逗乐了,松开陶灼的脚腕,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起身走了,说:“饿了,先吃饭。”
陶灼抹抹鼻子坐起来,抿嘴偷笑半天,还在沙发上颠了两下。
他知道厉岁寒想说什么,肯定想说,怎么他去一趟新西兰回来,自己态度都从根儿上大转弯了。 陶灼不打算告诉他,元旦那天就打算等厉岁寒回来就跟他好好在一块儿,他觉得现在他们像以前那样你来我往的耍贫挺有意思。
况且新冠说来就来了,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一个先到,他是真不想到死都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生死跟前儿,别的什么拒绝来拒绝去,你追我我追你,过去现在的……都算个什么事儿啊。
陶灼跟在厉岁寒身后溜溜达达,在餐桌旁捏菜吃,突然想起来,问他:“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啊?家有口罩么?”
厉岁寒过了会儿才“嗯”一声,端着粥碗出来:“吃完饭打。你用筷子好好吃。”
陶灼接过筷子,又说:“你买那普通口罩别戴了,明天让我嫂子带点儿好用的来,她那儿肯定不缺这个。”
“不好说。”厉岁寒明白了这次肺炎的严重性,分析事情就理性起来,“都备着吧,如果真像非典一样传染开了,全国连醋都能抢空,还买不空口罩么?”
“也是,我刚还贡献一大袋板蓝根呢。”陶灼想起平时网上有抢醋抢盐的新闻,他还当个乐子看,原来事情真撂到自己头上,平时多能叭叭的人都逃不过那股恐慌与紧张。
但是20号那天晚上他们确实想不到,全中国的口罩真的会在短短几天之内脱销,即便价格也随着疫情的扩散而水涨船高,即便几片普通口罩被炒到一百多块。
当时他们嘴上这么说,仍然选择了先安安稳稳吃饭。
毕竟这会儿已经将新冠大概了解了,心态相对平和了很多,吃了饭就各干各的——一个回沙发继续刷微博,另一个去厨房刷碗。
陶灼在沙发躺好,陶臻估计是刚到家,知道自己自行跑外面隔离了,一个电话就打过来骂人,让他赶紧老老实实回家。
“小陶姐要被你气死了,都说了主要传染中老年中老年,我回去干嘛啊,你们还能吃下去饭么?”陶灼真是万万想不到,反对意见最大的竟然是他一向通透的亲哥。
陶臻叹了口气,问清楚陶灼在哪,跟谁在一起,要去给他送口罩。
陶灼让他省省,别瞎跑乱折腾,他们已经买了,还买了一大包板蓝根。
“你让我嫂子多注意吧,她在医院现在不得跟个毒窟似的?”陶灼夸张地说,“还有你的店,哥,是不是得先关门啊?”
不提还好,提完这两件事,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出来陶臻有多烦躁,他让陶灼有任何情况都第一时间联系他,直接挂了电话。
陶灼聊完自己这边,支着耳朵一听,厉岁寒也在打电话。
语气不冷不热的,还没有跟他姐夫说话有起伏,陶灼觉得还没听见他说三句话,就没动静了。
聊完了?
等了会儿,他听见打火机“啪”的一声,跟着,抽油烟机也开了。
陶灼没出声也没去问,厉岁寒抽完烟直接卫生间洗漱,再回到客厅,他问陶灼:“睡么?”
“嗯?”陶灼眉头一动。
“困了,睡觉吧。”厉岁寒说。
哦,闹时差了。
陶灼点点头,假正经地问:“那我睡贝甜房间?”
厉岁寒嘴角一扯:“你睡帐篷里?”
陶灼刚想说那不是还有床么,厉岁寒已经直接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捞了起来,搂着他搓了搓背,哑声说:“陪我吧。”
时隔两年,陶灼用厉岁寒的浴室洗了澡,穿着厉岁寒的睡衣,跟厉岁寒睡在一张床上。
等他躺好,厉岁寒直接抬手关了灯,黑暗与怀抱便一齐裹了过来。
陶灼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结果厉岁寒说睡觉竟然真就是睡觉的意思,将脸往他颈窝里一埋,呼吸就渐渐平稳了。
黑暗将时间揉碎,陶灼回想着他与厉岁寒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的点滴,突然有种很恍惚的感觉。
当年的自己打开门,见到厉岁寒的第一眼,怎么会想到往后的这么多年,他就一头栽在这个人身上了呢?
陶灼睁着眼想了会儿,轻轻摸了摸厉岁寒的耳朵。
“好玩么?”厉岁寒突然懒懒一笑。
“你没睡啊?”陶灼轻声问。
“酝酿到一半,感觉有人偷摸我。”厉岁寒没有动,搂着陶灼闭着眼说。
“……你就会在这方面不要脸,从来就不能想点儿有用的。”陶灼胡乱搓他的头发。
厉岁寒任他揉搓,搭在陶灼腰上的手轻拍了拍,像在哄小孩,随口“嗯”了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刚才在想,这个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主动把烦心事说出来吧。”陶灼说着,又揪了一下厉岁寒的耳朵。
厉岁寒拍他腰的手停下来,陶灼没像之前一样试探着继续追问,反过来学着厉岁寒刚才的动作,拍拍他的背。
厉岁寒将陶灼往怀里又搂了搂,毫无预兆地说:“想知道我和黎洋为什么分手么?”
“啊?”陶灼在黑暗里睁圆了眼睛。
不得了,这回诈出个大的!
这还是厉岁寒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起黎洋呢!
“想想想!一直都想,”他一骨碌翻起来,把厉岁寒身上的被子扯过来抱在怀里,踢厉岁寒的腿:“来,快讲吧!”
第42章
他的反应太直接了, 厉岁寒看他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没忍住笑了笑。他枕着手臂半靠半坐, 曲起一条腿给陶灼倚着,另一条腿长长的伸直, 斟酌着这个话题的切入口。
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即将开口,陶灼有心等厉岁寒主动,但他实在太好奇了, 有关厉岁寒和黎洋, 他想知道的何止是分手?
他半提问半引导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
厉岁寒想了想, 说:“断断续续有五年吧。”
哦,五年。
陶灼先在心里对这个已经很漫长的数字撇了撇嘴,算算时间, 他说:“那不就是你大二去给我当家教的时候?”
没等厉岁寒回答, 他立马又将重点放到“断断续续”上去,接着问:“为什么是断断续续在一起……你们经常分手么?”
“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陶灼简直停不下来, “你们怎么知道的互相是不是直男?你们有没有一起去过澡堂?会不会洗着洗着……”
“你……”厉岁寒无奈又好笑。
“好好,你说, 你说, 我不问了。”陶灼忙举手示意, 他把被子抖开罩在脑袋上, 期待地包住自己。
厉岁寒只好从头开始回答陶灼的问题,他说:“是在画室认识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弯不弯,他自己也不知道。”
“啊。”陶灼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歪在厉岁寒腿上点点头。
与陶灼当年脑子一热,在学校旁边随便找了个画室就去了不一样,厉岁寒高中时的画室是槿市最好最大的机构,响当当的名头,九大美院的合格证每年能刷满两面宣传单。
这种画室全国排得上号的也就那几家,除了本地人,每年都有五湖四海的学生背着画具过来报名集训,交上一笔数额不菲的学费,吃住都在画室,没日没夜的画,目标定在最好的那几所学校。
黎洋就是其中之一。
厉岁寒还记得他高二暑假刚来时的模样,那时候厉岁寒算得上是画室的“老人”了,他从高一没事儿的时候去上课,到了高二就从普通班被分去了美院班——学生太多了,一两千人,头部班级的名额必须紧着最有希望的那些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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