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一颗一颗掉进盘子里,阿姨惊讶道“小原,你怎么流鼻血了”
江原下意识拿手去摸鼻子,果然摸了一手湿,阿姨有些着急,拿着纸巾一直追问怎么了。
其实只有一些血沫,一擦就没了,可阿姨着急又关心的样子让江原觉得有点上瘾。
阿姨不让他低头剥松子了,一直劝他不要再看图纸,躺着休息,连老许都觉得她太夸张,但江原很听话的躺着去了。
他躺在床上就开始抑制不住的怀念那种久违的唠叨和关心的追问,那些东西已经失去很久了。
久到他已经不愿意再任何时候想起,甚至怕会发梦梦到,睡前总要想很多别的事情盖过去,明明知道长久的停留在一段记忆里是多么伤人的事情,偏偏他选了最长的那一段来困住自己,何其不孝。
从那天起,顾律觉得江原成熟了许多。大多数能遇到的时候他不再贴着上来同自己找话题聊天,见面说话也很正常。一般下班吃饭前他基本都会在客厅看看图纸或者别的一些什么东西。他认真的样子挺专注,也安静,顾律觉得这种相处方式对自己或者对他来说,都是件好事,至少轻松。
江原吃东西的时候一般不说话,习惯闭着嘴咀嚼食物,他那天正在吃一碗清汤里干柴的鸡胸肉,一般都是阿姨提早拆卸下来留给他的,顾律想起老许的话,加上总见他吃这个,觉得他太过挑食,难得开口,便让他少吃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后来很长时间顾律没见过他再吃鸡胸肉了,又隔了段时间,他不经意听见阿姨在厨房跟老许叹着气说道“他连鸡肉都不肯吃了”
那时候,顾律仍然只是觉得江原还是太挑食了。
八
月中旬,气温不降反升,一年中最热的那几天太阳总是下山的极晚,顾栩的爷爷挑了其中一天,日落前非常平静的辞世了。
顾正中的父亲叫顾明远,也是首屈一指的音乐家,他亲自给顾律打了电话通知了一声。
顾律踏进顾家的门,叫顾明远一声爷爷,称顾正中叫一声小叔,就正式被默认成了顾栩的孩子。
正因如此,他们顾家,始终对顾律很特别,总带着一种不那么名正言顺的宽容和温和,顾律自然也理所应当的尽孝,这一来,大家就都很体面。
江原和顾律一同去了顾家,再次坐进同一辆车,宽敞的不仅是后座。
不尴尬这种心态,不一定是脸皮问题。
江原认为顾律从没对他觉得尴尬大概是因为他看自己的心态跟看待一只动物,一个路人没有多大区别,不会有人对动物或者陌生人觉得尴尬。
江原也不会觉得尴尬了,他选择看窗外走走停停的柏油路,看梧桐也看红绿灯,车内安静的世界依旧按捺不住他对顾律的心潮澎湃,这是不可抗力也是无能为力。
江原也见过顾正中年轻时候的照片,同现在看上去表情变化不大,只是轮廓没有这种沉淀过得温和板正。
他以为顾正中多少会很伤心,明明听梁纪的语气,他是很着急的赶回来了。
但顾正中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还对他笑了下。也许他和梁纪看自己的心态跟看个小孩没什么区别。
顾律叫了一声“小叔”,顾正中朝他点点头,他在顾家是个小辈,要去上香,江原没有跟进去,顾正中带他去院子里看石榴花。
“瘦了不少,回国不习惯?。”
江原和顾正中一直不太熟稔,他跟梁纪更亲近一些,虽然顾正中跟梁纪在一起差不多二十年,但他们始终不是可以交心谈话的关系,孩子是很敏感的,江原从小就觉得顾正中不太喜欢自己,他应该更喜欢顾律。
“也还好,大概前段时间工作上比较不上手”
顾正中还是带着笑瞧了他一会儿,非常高大的石榴树上开着火红的花,烈过晚霞,江原斟酌了会儿,开口问的有些小心。
“不会很难过吗。”
树上的花何止百朵,顾正中却在地上捡了只掉下来不久的
“并不很难过。”他看江原疑惑地样子慢慢说道“我哥小时候特别喜欢这树上的果子,不是喜欢吃,只是喜欢它红红圆圆的样子,总要爬上去摘下来玩,扔一地没熟的果子,爷爷也不生气。小叔带我哥离开家以后,果子每年都能结的又大又红,爷爷再也没许人摘一个。”
顾正中点着了一根烟,随着烟雾叹了口气又慢慢开口“小时候不服输,男孩子吗,白天摘不着,半夜也要去摘下来,每次半夜去,都见到爷爷坐在堂上看着树叹气”
“你没有去问过他为什么吗。”
“问过,每次问都被打一顿。”顾正中说到这里时笑了笑“每次被打一顿,我就更讨厌我哥,我想着总有一天要找到他把我这么多年挨的打还回去”
“…….”
“隔了很多很多年,我哥第一次回家,我明明骗我爷爷说是我的朋友,我爷爷还是偏心,给他摘了个大果子,还给他我家最好的琴。”
顾正中仰了仰头“我知道这颗树在我爷爷心里大概就是点念想,他怕没保存的好,顾栩哪天回来看见光光的树会失望,所以我碰一下他就很生气。”
江原没想到顾正中在小时候也会有这种幼稚和嫉妒的心里,回想一下他的脸,觉得有趣,他说道“不觉得不公平吗”
“觉得,所以我一直找我哥,我要比他更好。”
江原怔了怔,顾正中也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人都是偏心的,失去的才是最好的,不过…我也算还好,我爸爸比我更惨,他从来没比得过我大伯。”
“那…”
顾正中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的淡笑着“这不是我不难过的原因,相反,我也觉得我哥比我好,是我我也偏心。”
“不难过只是因为我尽力了,我在他活着的时候努力的找到了我哥,尽善也尽孝,把自己过得很好,让他对我很放心,无愧他也无愧于顾家”
“人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尽全力做好,就不用很难过。”
他说不用很难过,江原听的懂一半,因为他始终只觉得他只失去了一半,他也在尽力,虽然他还是会有一些难过。
顾正中对着这颗石榴树也对着江原,说了他同江原有史以来最长的话,而他站在那里的背影和眼神,像是一场送别。
久而久之,江原也好像能在脑子里见得到顾栩的爷爷在这样的傍晚站在树下叹息。他等顾栩大概真的等了一辈子,所以特意挑了风和日丽的一天,去找他心爱的小孙子了。
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像顾栩的爷爷,顾栩的弟弟那样,会等自己,想见自己的人吗。
而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又真的可以因为竭尽全力、问心无愧就不用难过了吗。
他和顾律之间,要做到比谁更好,又要如何用尽全力呢,他能因为顾律几个字就感觉到全盘皆输,又会因为局外人不经意的几句话生出一点希望,可是他还能做什么,他已经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了。
第16章 暴雨
顾律也算是顾家的人,留下是应该的,晚些时候宾客散去,江原打了个招呼也想回去了,顾正中看了看人群中明显与众人融不到一起的人,把江原也留了下来。
“你跟小海还没和好?”
江原诧异的望了顾正中一眼,心想你知道的真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还好”
“哦,那你们一起守夜吧。”
“。。。”
说到守夜,其实只是一些小辈聚在一起聊聊天,陪老人最后几个日夜。顾律往那一坐,众人压力剧增,除了有人偶尔来添茶,基本没人同他说话。
江原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在他旁边坐下,顾律的视线从面前的平板上抬了抬又继续收回
“司机还在车上,要回去的话就在后门外”
听见江原嗯了一声,顾律没再继续开口。
期间江原又见到了那天医院里碰见的那个顾家小辈,他过来送了一盆热腾的素馅包子,说自己叫顾一,顾一旁边站着个小不点,是个小女孩儿,四五岁大,黑豆一般的眼睛。他向顾律介绍,这是他的小妹妹,顾珊。
江原见顾律难得对小女孩笑了下,微微感到意外。
顾一大约和顾律是同一个辈分,看上去很有一种顾家的气质,江原不好过多打量,只是笑着点点头,等顾一带着妹妹刚走开,他就拿起了个包子。
他着实饿了,晚饭吃素,他吃的少,隔得时间一长,他早就饿的发昏了。
顾律见他咬着包子一口连着一口往下咽的样子微微皱眉,江原两只手抓着包子,嘴巴里还没咽下去就咬下一口,两腮鼓着,包子撑起他薄薄的脸颊,看上去有些狼吞虎咽。顾律只注意他的手指细长,白净,跟一双打篮球的手相去甚远,江原却连吞了两个包子噎的不行,四处环顾一圈,想起身找水喝。
唱经的法师们起身在冰棺外侧绕行,江原一边想着等他们坐下再去找水喝,一边拿手锤了下自己的胸口。顾律把面前的杯子移给了他,是顾律的保温杯。
江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顾律依然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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