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哲进电梯前,给乐清凌说一声:【到楼下了。】
乐清凌没有回复。
秦哲上楼,出电梯看到的是走廊灯惨白光照之下紧闭的黑色大门。
乐清凌不会像以前那样等在电梯前,让他在门口打开的一瞬见到粲然的笑颜。
他们在分居,乐清凌肯让他过来就不错了。
秦哲明知这一点,走过去听着自己脚步声在冷清空间回荡还是有些郁闷。
他摁了门铃,等了23秒才见到门开。
“请进。”乐清凌语气平淡,面上有客气的笑容,“不用换鞋了。”
秦哲记得自己在这个家有一双拖鞋,跟乐清凌是情侣款。
他瞧了瞧干净的地板,说:“不换鞋会弄脏。”
乐清凌上下打量他一遍,“没关系,怎么都会脏的。”
声音温温柔柔,却含着嫌弃他来的意思。
秦哲发现情况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乐清凌不似从前那般心肠软,绵里藏针。
“请坐。”乐清凌给他倒了一杯茶,便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秦哲只有长沙发可坐,瞧着起码两步开外的乐清凌,“你想谈文若羽的事?”
乐清凌直入正题,“文若羽很适合《凯旋》,希望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秦哲没有立即回答,喝了一口茶。
茶是宁神的花茶,乐清凌睡眠不好时喝过。
他不喜欢喝但在亲吻间尝过,觉得浅淡的香甜味挺有意思。
乐清凌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是细细品茶的样子就接着说,“文若羽愿意道歉。你要是肯赏脸见个面,他一定会赔罪到你满意为止。”
“他这么跟你说的?”
“他跟导演说过。”
“导演让你帮忙?”
“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看过试镜,知道文若羽能够好好诠释男二号的角色。好的演员能成就好的作品,你也希望《凯旋》出彩吧。”
秦哲目光下移,盯着乐清凌在沙发扶手摁出小坑的指头。
乐清凌被他一看,松开了抓紧的手。
挺直腰杆坐得更端正,恨不得把“我在严肃说正事”写在脸上。
明明不适应这样的说话方式。
秦哲发现自己制造的机会是让乐清凌别扭的,不继续了,“好,听你的。”
乐清凌依然严肃,“你希望文若羽怎么道歉?”
“不用,拍好戏就行。”
“哦……那我跟导演说一声?”
秦哲点点头,然后看着乐清凌低头捣鼓手机。
乐清凌在家不会特意打理发型,有点乱,长了些的刘海随意耷拉着。
灵动眼眸被遮住了,顶灯打出的光影更显鼻尖秀气轮廓温和,认真做事时微微抿紧的唇瓣是柔软的一抹红。
秦哲不知不觉盯着看,恍惚间想到了某个午后。
他坐在沙发中央,乐清凌斜倚着沙发扶手,扭身面对他。
他们看的是同一本书。他想看,乐清凌跟着却看不下去。
他看累了瞥去一眼,乐清凌像是有雷达似的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
回忆的场景与现下重叠,一时叫他分不清。
秦哲忽而想让乐清凌看看自己,轻唤,“清凌。”
乐清凌忙着打字,没抬头,“等等。陈导直接打电话过来了,你别说话啊。”
说罢,挂起他特别想看的笑脸接别人的电话。
“导演好。嗯,秦总觉得拍好戏比较重要……真的!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
秦哲听到这里,没什么顾忌地说,“陈导,清凌说的是真的。”
谈话骤然停下。
乐清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秦哲喝口茶,等着听乐清凌怎么跟陈恩泽瞎掰。
乐清凌却没有瞎掰的机会,不停点头,“嗯嗯……不客气,您也辛苦了。再见。”
电话挂断,乐清凌敛笑瞪来,“为什么要说话?”
“他不相信你,我想帮忙。”
“那真是谢谢你啊。”
乐清凌冷笑,回过头拿来了一个行李袋,“这些是你落在这里的东西。拿好,慢走不送。”
秦哲接下,发现比想象中沉了太多。
出个身,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被乐清凌推着走。
“我们还没谈完。”
“我只想谈离婚。你同意吗?”
“不同意。”
“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乐清凌推人的动作没缓下一点,咬牙用劲。
秦哲想过反击,低头看到乐清凌白皙的胳膊又忍住了。
乐清凌长得白嫩,一捏就红,印子第二天都消不了。
他犹豫,又被怀里沉甸甸的行李袋给坠着。
乐清凌趁胜追击,直接把他推到了玄关。
最终,秦哲的劲儿只用在了不让开门上,“刚才是我错了,对不起。”
乐清凌不跟他来硬的,压低声音咬牙问,“你走不走?”
秦哲知道乐清凌是真生气,主动开门,“好,我走。”
他再不走,乐清凌的牙得咬碎了。
他刚走出门,就听到后头传来了一句:“等等。”
满怀期待地回头,看到一只要东西的手。
乐清凌面无表情说,“把钥匙和出入卡还我。”
秦哲知道自己不给,乐清凌过后也要换锁。
他不惯耍赖求人,沉默交出。
乐清凌拿好了,砰地关上门。
声儿够大,震出了好几层回音。
秦哲低头,打开行李袋看看是什么东西那么沉。
一打开看到自己的睡衣、内裤,牙刷杯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一块,往下翻翻见着两个哑铃。
连哑铃都还,看来不会漏下什么。
秦哲关起来拿好袋子,带着满腔郁闷往楼下走。
到了停车场,他发现自己的口袋是空的,没有车钥匙。
秦哲皱眉,片刻后舒展开了。
挺好,下次再拿。
*
文若羽一个人走在敦川街上。
10点了,这条夜店多的路还是很热闹。
行人来来往往,有的举酒杯欢笑,有的和好友打招呼,有的打开店门让歌声倾泻出来,混入一片嘈杂的喧闹中。
他一开始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
久而久之,他发现没有人关注他,抬起头迎向冷峭的夜风。
文若羽吹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脸变得麻木。
他的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平平静静,打量着哪里可以打到车。
“喝喝喝!”路边突然传来一阵起哄的声音。
文若羽抖了一下,蓦地想起方才的场景。
“晚来就要赔礼道歉。”经纪人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喝啊!”
文若羽发现经纪人推酒杯只肯用手指轻碰,对那一杯古怪的黄色液体产生怀疑,“这是什么?”
经纪人没答话,一旁翘着二郎腿的朱总抢先开口,“我特意帮你调的‘好酒’。”
旁边的人对视一眼,不少在偷笑。
“什么酒?”文若羽大致能猜到里面有什么,还是微笑问,“朱总品味这么好,我想学学。”
朱总瞪他一眼,拍拍自己的裤腰带,“你学不来,只有我能调!”
真是混着尿的。
文若羽想不到朱总那么没品,思忖片刻,半跪在茶几前说好话,,“朱总,我晚来是我不对,但是……”
朱总不吃这套,把烟灰弹到他的脸上。
“你之前在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让你当主角,你不要,偷偷跑去陈恩泽那里?!我也不为难你,加了酒调好味道。你喝了,这事一笔勾销。”
经纪人低声劝,“喝吧。那边已经黄了,这边不能丢。”
文若羽握紧了拳头,“周哥,我还能试别的戏。”
朱总听到他们的话,笑了,“哟,还试戏。你不知道自己演得烂啊?陈恩泽不要你,别人会要你?”
“唉!他之前喝了点,醉着,胡说的。”经纪人赶紧说,“来,喝!”
知道那杯酒里有什么的人开始起哄,“喝!喝!喝!”
文若羽拿起杯子,看着玻璃杯倒影里扭曲的自己。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文若羽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没喝,砸碎逃开。
漫无目的走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该回家了。
回家看看合约上的违约金,想想办法。
文若羽打起精神,拖着步子往地铁站走。
他连车也舍不得打了。
他不出名,走在人群里没有被认出来的烦恼。
跟素人一起等着地铁到站,昂首挺胸,却没有别人的精神气。
手机突然响了。
文若羽看到“陈导”两个字,迫不及待地接起来,“导演你好。”
“小文,我又改变主意了。你还愿意要那个角色吗?”
“愿意!”文若羽大声应着,不管旁人的目光,“谢谢您给我机会!我拼了命也会演好的!”
陈恩泽被他的激动语气吓了一跳,“要谢就谢小乐吧。”
文若羽愕然,“乐清凌?”
“嗯,他帮你说话。”陈恩泽顿了一顿,语气古怪,“特别努力。”
文若羽想到上次那一张淡漠的脸,疑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