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黄咏——”
顾培风猛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黄咏遭难之后苏齐云痛苦的样子,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即便如此,这个名字的出现还是显著地刺了苏齐云一下,他的脸转的更远,几乎快要背对着顾培风了。
为了争夺苏齐云风控稽查的主动权,顾培风曾经和白松拍胸脯,说突破口在黄咏,一周一定出结果。[1]
结果这个承诺立下没几天,黄咏居然彻底死了。
原本就怀疑苏齐云的白松,这下对他更是疑心重重。
易燃私下里和顾培风说,白老怀疑黄咏是知道了太多两边的事情,为了封口,才被苏齐云下了毒手。
但上面所有的猜测,全部涉密。
他一个字也不能说。他没办法冲去白老办公室说你怀疑错了,更没办法对坐在身边的苏齐云明目张胆的提醒。
“总之,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好过。”顾培风语气缓和了一些,“这种时候你能不能稍微为自己想想,不要和家里股价有异动的人过密接触——别人会更觉得,是你在操纵市场。”
苏齐云沉默了一会儿没回话,其实听完这一句,他心里有些小小的纾解。
至少顾培风这些压力和情绪的来源,是因为担心他。
苏齐云也略微缓和了一些:“明白。我能处理好。”
听他这么一答,顾培风干脆拐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支道上,把车停在一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忽然想起苏齐云厌恶烟味儿,还是作罢。
顾培风叹了口气,有些失神地抱住方向盘:“齐云,我真的,真的感觉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什么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今天狩猎的事情也是,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么?我狩猎那么顺利,那些机械野兽,你——你有没有给我放水。”
他转头,极认真地盯住了苏齐云。
对方没转过脸来和他对视,只稍稍低头:“除了那头鹿,没有。”
顾培风没转回去,依旧看着眼前情绪寡淡的人,想从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中,捕捉出一点真实的想法。
“我回答了你,你依旧不相信。”苏齐云冷淡说,“其实我不理解。”
他转眼,对上顾培风的目光:“我的确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你,但我说出口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倒是很想问问顾首风——你敢说,你对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么?”
苏齐云的眼神里又寒冷的刺,顾培风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感到那刺仿佛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偏偏这个问题,他不敢面对。
顾培风低着头,一语未发。
苏齐云忽然奇怪地敲了敲副驾驶的手套箱:“不如顾首风坦白,我就坦白,怎么样?”
顾培风沉默坐着,车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良久,顾培风才开口,他听着很有些疲惫:“你不肯告诉我也好,包括今天的事情也好,看着是对我好、帮着我出气,本质其实都是——你根本不信任我,不相信我能帮你分忧,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这句话一出,连苏齐云都低下了头,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你能么。”
这句话听着根本不是问句,苏齐云连反应时间都没给顾培风留,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在路边站了会儿,还没招手就有的士主动凑上来,苏齐云拉开车门,直接坐了上去,车子立即开走了。
顾培风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被砸得一声炸响。
他抱着方向盘,一点点缩在上面,好像方向盘是他沉溺之前最后一根浮木。
路上一点灯光也没有,连载着苏齐云走的车尾灯都消失在远方。
他低着头,想给自己燃根烟,结果火机打了几次,只蹦出些不成气候的火星子。
顾培风狠狠拍了掌方向盘。
他干脆丢了烟,档位一换,车子一路怒吼着,像在发泄郁结一般,荡开暗夜,朝前冲去。
他没有方向,一通乱飙,等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才发现自己从城西足足开到了城北,至少有几十公里。
之前顾培风从来没来过这一片,没办法,他只好开了导航,一路又导回杜乐丽天景。
等他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都熄灭了。
听着门口的响动,孝慈的小脑袋从沙发背上探了出来,先是打量了他一眼,接着超小声问:“你俩吵架啦?你的脸色,好吓人。”
顾培风没回答她:“哥呢?”
“一回来就进去了,一句话都没说。”孝慈朝身后的房门指了指,接着超夸张地比划着:“脸色也超级吓人!我都不敢找他说话。”
顾培风几步走了过去,轻轻拧开了房门。
苏齐云已经背朝里睡着了,开门的响动没惊醒他,或者惊醒了,他也不愿意回头看一眼。
倒是云云腾一声跳下了床,伸展着身体,过来和他打招呼。
在小猫咪走出房门之前,顾培风轻轻带上了门。
“干嘛不进去?”苏孝慈轻声说。
“我睡书房。”
顾培风没理她探寻的眼神,拐进了书房。
还没天亮,苏孝慈就被人摇醒了。
她迷迷糊糊,被他哥直接推着肩膀拉了起来:“别磨蹭,飞机不等人。”
孝慈含糊着应了一声,听到苏齐云手机震动起来,他没避讳,直接接了起来。
“雷爆了。”她听到电话那头说,“进出场程序全部写好了,只等开盘触发。”
苏齐云只嗯了一声。
“这回要动的,可是大老虎啊。”苏孝慈模模糊糊分辨了出来,电话那头应该是陶子坚的声音。
“动动试试。”
苏齐云说完,挂掉了电话,又喊了几遍孝慈,确认她清醒过来,这才离开沙发。
这时候天还麻黑,苏孝慈翻开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我天。
她瞬间崩溃,整个人直接倒进了沙发里。
“干什么,不去西班牙了?”
孝慈猛地一头坐了起来,大喊道:“去!!!”
苏齐云赶紧让她小点声。
实际上,苏齐云叫醒她之前,四处看了一圈。
屋子里哪里都没有他,如果不是在书房的话,他可能压根没有回来。
孝慈磨磨蹭蹭起来的时候,苏齐云站在最后一个没查看的房间,书房门前,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好像有点风,吹开了他身后的客厅纱帘。
他想起来书房的窗户应该没关,窗户正对著书房座椅背,要是培风粗心,没把窗户关上,又睡在书房的话,说不定吹一夜会感冒。
找到了个恰当的理由,他这才说服自己,拧开了书房门把手。
书房窗户果然没关。
已经到后半夜,凉气都下下来了,一开门,凉风混着小区里的夏木气息就扑了过来。
苏齐云轻轻带上房门,走过去帮着关了窗户。
顾培风缩在书房的座椅里睡着,抱着膝盖,侧脸枕在椅背上。
他个头太大,窝在这个小扶手椅里睡,简直憋屈的不行,身上也什么也没盖。
这样下去不感冒才怪。
苏齐云摇了摇头,回身从自己房间拿了毯子过来,给他仔细搭好。
顾培风一只手松松搭在椅背上,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凉。
苏齐云隔着毯子,把他的手细心裹好,想朝里塞一塞,没想到这手忽然掀开毯子,一把抓住了他。
顾培风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出神地盯着他。
“对不起。”他一把捏紧了苏齐云的手腕,“哥,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1]顾培风和白松拍胸脯,一周出结果:24章
第53章 嫌疑人
顾培风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他也没敢有别的接触,就拉住了苏齐云的手腕,抬脸看着他。
苏齐云站着没动。
“昨晚,昨晚是我糊涂了。”顾培风小声道着歉,“我说着不逼你,可还是一时……没控制住。我说的那些,其实都没关系,哥,你忘了吧,就当我犯浑。”
他有些绝望地晃了晃苏齐云的手腕:“……能原谅我么。”
窗户被他关上了,4点钟的天说不上多明朗,苏齐云柔软的发垂下来,恰好遮住了眉眼,让他的情绪更难辨认。
现在的沉默,比晚上车里的沉默还要难熬。
他把苏齐云的手腕抓得死紧,可感觉上,他根本没抓住。
他不敢放手,更不敢往下逼迫,只感觉这个盈盈的手腕,好像是他整个世界的支柱一样,松开了,什么东西立即就会溃塌。
这之后,他也真的没能抓住。
苏齐云另一只手轻轻一顺,顾培风的手就这么被挣脱开来。
这个动作很轻,却像是重重地砸在顾培风心上。
他有些发愣,好像周围一切都消失成一片空白,只有他一个人,窝在个没人知道的角落,没人在乎更没人理会。
可能最近苏齐云太过纵容他了,纵容到他居然忘记了自己最初,只是想陪着他。纵容到他居然开始妄想苏齐云的信赖,占据苏齐云的心。
顾培风抱着膝盖,低下了头。
“夜里凉,不能什么都不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