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风叼着烟,给他看手机上的信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俩啥关系。”
他浅浅笑了笑:“我诈他的。”
易燃一惊:“我去?!”
这种场合、这时候出头,一上来还搞什么跳楼、血书这种博眼球的手段,说他不是被人当枪使的,恐怕都没人信。
赶往现场的路上,顾培风看着直播,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立马查了蒙代尔会所几天前的所有支出,挨个查了收款人。
范围很快被缩小在了三笔交易上。
几笔款项追索到头,其中一笔引起了顾培风的注意。
这笔交易的收款人是个冒名的卡片,收款账户也是外地的。
钱到账后,没有转账,而是大额现金取款——但凡转账一定会留下痕迹,再顺藤摸瓜就相当容易。
这个人相当狡猾。
取款的时候,来的人一番乔装打扮,挑了个凌晨三点没人的时候去取。
往来路上,没人目击,连正脸都没拍到。
本来追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问题就在这个取款人打车去他家的时候,手机绑定的是Nebula App支付系统,自动扣款,原本一场严丝合缝毫无痕迹的追踪,就这么露了馅。
通过Nebula的系统一查就知道,他雇来取款的人,正是姚向波。
大额现金取款,一般是委托给非常信任的人,绝不可能是街上随便拉一个来取了。
这之后,再根据现场他的表现推断。
四十岁上下,了解金融,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应当受过不少挫折,可能无业,按照这些线索侧写,再以姚向波打车目的地五公里为日常活动范围进行搜索,利用Nebula的Dastring数据库,很快排查出了两个疑似的人。
而其中一个疑似,在距离会场八百米远的地方,买了两瓶矿泉水。
一查信用记录,杠杆交易炒股,欠款八百多万,动机充分。
这个小风控事件,转手就被抄送了当地经侦警察。
抓他,名正言顺。
听完顾培风复述完这一串过程,易燃愣了半天没说话,良久才呆呆鼓了鼓掌:“老大,我是真心佩服你。一路上联络会议方搞车上直播,免得耽误苏齐云去医院,同时还抽丝剥茧,查了这么大一串……真的,我是真的佩服你。不过……你这做好事,真的不想留名么?”
“别高兴太早。我们早上六点多出发,突击蒙代尔的紧急行动,马上就有人知道,拿来现场做文章。这里面的水,还很深。”
其实,顾培风联络好会议主办方后,屏幕上的苏齐云一出来,易燃当下就明白了。
虽然对方只露了小半脸,但那颗痣,还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顾首风一直在意的“徐美人”,原来就是Nebula的苏齐云。
“……苏齐云,虽然我没接触过。不过听我一哥们儿说,贼傲,送他个礼物,追着砸了人家家里三个跌停板。”易燃摇了摇头,“我该咋说你呢,艺高,人胆大?还是家里市值高,经得起砸?”
“怕什么。”顾培风笑着说,“没听毛爷爷说么,资本家都是纸老虎。戳一戳,不定是软的呢。”
两人说着,一块出了会场。
此时,层云压顶。
顾培风低声感叹了一句:“山雨欲来。”
“你也觉得,是吧……Helium在这个节点推出,我也觉得别有深意。”易燃说,“正好赶在即将放开国外资本准入的节点,怕是不仅仅苏齐云说的这么简单。”
“当然。”
收尾工作处理完,他正盘算着先回家给苏齐云做饭庆功,结果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主会场大门口,拦住了他和易燃的去路。
“顾首风。你现在要去哪里。”杜明站在他身前。
顾培风隐隐皱着眉,没说话。
易燃倒是冷笑一声:“杜总,我们顾首风去哪儿,还需要向您报备?”
“别误会。”杜明说,“会上,我身不由己。现在,我不是来捣乱的。”
他转向顾培风:“我知道你很早就警告过我,不要参与顾氏和Mudwater的这场局,当时,我出于一些客观困难,实在没办法听你的。可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为此,我谢谢你。”[1]
杜嘉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顾培风站着,没说话。
“今天苏齐云所做,我既意想不到,也……望尘莫及。我……输的心服口服。”
顾培风低头笑了笑:“你和我说做什么,当面和他说。”
“你俩住在一起,我知道。我想他也不想见到我,还麻烦您带个话,不会不方便吧。”
易燃眼睛瞪得跟牛铃一样看了过来。
刚他还为自己老大哀叹一秒,觉得没希望呢,原来,这是已经到手了?
顾培风注意到易燃的视线,稍带了点笑意,没明确回应。
“我知道,你也许看不起我杜某人。我也的确不是什么磊落分子。可苏总今天投桃,买下要彻底倒闭清算的杜氏,救了我的心血、也让我免得成为追债老赖……也发了短信救了我儿子,这大恩,我杜某人一定报李。”
杜明稍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市一医院,您快去看看吧!”
顾培风忽然变了神情。
他迅速掏出手机,苏齐云发给他的微信,赫然写着“在去医院路上”。
人群之后,王健刚把器材固定在后座上,抬头就看到了跑着离开的顾培风。
“走,跟上。说不定有大新闻。”他拍了一把身边的唐苏。
作者有话要说:[1]顾培风的警告:
文中提到的“经侦警察”是警察的一个细分方向,主要侦破的是金融犯罪方面的案件
【前文伏笔】
顾氏早有参与,又是一条暗线,你想到了么
感谢 W.Y. 投掷的火箭炮,感谢 苏齐云人间天菜 投掷的地雷,感谢 习清哥哥我可以、木木水奚、樱小花、离寂 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追更(鞠躬
第39章 割法
滴。滴。滴。
心电图的波澜十分微弱,频率也相当低。
“饿了吧,忙活一天了,来随便吃点。”
罗半仙提着两盒外卖从旁边的楼梯上来了,放在窥视窗前的窄白桌子上。
陶子坚慌忙捂住塑料袋:“这地方不让随便吃东西,可能会污染手术环境——连咱俩进来都是我好说歹说和我哥申请的。”
罗半仙点点头。
这里距离手术室一墙之隔,大约半层楼高,其实就是手术室旁的楼梯道里,隔开了一个小空间,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长桌和一个往下窥视手术情况的窗口。
这个小屋子原本是主任医师过来查看情况用的,大多数手术过程,正常人都受不了,所以一般不会对外开放。
窗口下方正在做着手术准备,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就像菜市场上被分割的五花肉一样摊在手术台上,平心而论,这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人。
手术台另一侧放满了各种仪器设备,把病人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看得到一截脖颈。
其实看不到黄咏的脸,陶子坚放心了不少——说是说,骂是骂,真要他清清楚楚看到黄咏身上插满管子仪器,全身碎裂在他眼前,不说苏齐云,怕是他都绷不住。
他没经历过身边的人破碎在眼前的冲击,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
手术室里的小护士开始用黑色笔在那堆肉还是组织样的东西上画线。
罗半仙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抬手把那盒外卖往远处推了推,摇了摇头:“遭罪。”
“云哥怎么样。”陶子坚问,眼睛没离开手术室。
“我瞒着,刚送了吃的过去,不知道吃没吃,我惦记你,就给你送上来了。”
陶子坚想了想:“你还是下去,陪云哥。他那人太机敏,我怕他看出点什么问题来,跟上来了。”
“行。”罗半仙点点头,“我在这看着也难受——你说,这还是个人的形状么,怎么就做这么大的孽呢?”
黄咏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断了十几处,一片完整的皮肉都没有了。
按他哥大陶冷血的表述方式来说,他曾经在抢救室里见过一个因为寻仇,被车来回碾了十几遍的,都没有这个惨。
那是碾,是钝刀。
黄咏这是钝器、利器一起招呼,打折了骨头再剜肉,刀刀还避开大动脉和致命处,大陶说,这就是明摆着折磨人恶心人的。
手术台上原本铺了许多层一次性台床罩,现在已经被血润了小半,陶子坚又看了一眼,只觉得心里活跟堵了个大石头似的,又塞又闷,还一阵阵犯恶心。
都是人,怎么有的人就这么恶毒呢。
“没事吧。”
罗半仙拍着他,干脆扶着陶子坚背对着监视窗,靠着窗沿坐下,不让他再看。
“你看了都难受,不知道云哥要是看了,会是什么样。”
“这事……瞒好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陶子坚艰难说,“你赶紧下去吧,我这心里,怪坠的慌的,总感觉,要出事。”
罗半仙没走,坐在一边看着他。
“我没事,大老爷们儿哪儿那么矫情。”陶子坚朝他摆摆手,“再说了,我哥是干啥的,天天吃饭给我看各种心脏病变图片呢,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