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力度并不强，语气一直很平和，但方选突然意识到，这比同学那充斥着尖刺的话有力量多了。她的脸颊有点红，隔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明白啦。”
她抱紧包包，把玩偶抵着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听同学说的了，我要听哥哥的。”
方寻紧绷的心放松下来，想了想问她：“五一放假，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儿？我们打算去山上看星星，我跟他们说声，把你带上。”
“哇看星星！”方选惊叹了一句，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不过她很快说：“我不去啦。哥哥你们几个男生出去，带着我肯定太麻烦了。”
她说的对，虽然黎昭他们都很随和，但带上女生的确不太方便。
“那要不要哥哥周末带你去玩儿？”他想出一个折衷的做法，实在希望方选能心情愉快起来。
“恩！”方选笑容灿烂，“要！”
她又问了句：“能不能叫上林瓒学长啊？”
方寻有点儿惊讶。小选跟他这么熟了吗？
方选晃着布偶青蛙，脸上是纯真的期待：“想跟他说声谢谢呀。我好喜欢他送我的模型。”
那是一个可以把她的笨笨的、偶尔古里古怪的小想法藏进去的屋子。她又折了纸夹进小书里，上面写着许许多多她觉得有趣的东西。这是独属于方选的小小宝藏。
方寻被她的语气和神情所点燃，想起那个满身稚气的人，不觉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第21章
周末出游的计划很顺利地实现了。林瓒一点没犹豫，很乐意跟他们一起出来玩儿。
拟了几个去处，最后三人还是打算去游乐场，这地方项目很多，不管男生还是女生的爱好都能被满足。
天气很好，方寻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看上去清爽帅气。而林瓒也穿了款式相似的衬衫，不过是淡淡的奶黄色，衬得肤色极通透。
方选穿着泡泡袖衬衫配JSK裙子，惊喜地说：“我们三个都穿了衬衫诶！”
“今天是衬衫小分队。要取队内代号吗？”林瓒眼睛亮了下，又开始搞奇怪游戏。
太幼稚了，方寻不太愿意参与，而方选兴冲冲地点点头，首先提议：“我哥哥是白衬衫，他头发又漆黑，好像陶瓷娃娃，我哥哥是瓷娃娃。”
方寻：？
林瓒一下子笑出声，忙着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方寻瞟他一眼，林瓒只顾笑。
方选的意见被采纳，立刻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那到我啦。我穿这件泡泡袖是我哥哥送的，我要叫小气泡！”
方寻毕竟妹控，听着就笑了：“可以，很可爱。”
方选信心大涨，表示自己要包揽取名的任务：“那林瓒学长的代号也让我来取吧！”
林瓒点点头，等着自己的代号。
可方选的灵感好像突然消失了，看一眼林瓒，再望向天空，结果绞尽脑汁半天都没想出来。她苦恼地歪头求助哥哥。
方寻戏谑地看向林瓒：“这衬衫颜色很像奶油爆米花。不如，就叫爆米花。”
林瓒就知道，该来的都会来的。这就是报复！爆米花听上去一点也不酷。
“啊！很好诶！”方选拍拍手，“奶油爆米花好适合林瓒学长！爆米花超甜的。”
方寻将目光移上林瓒的眼睛，解释自己没有那种意思一般，轻声说：“我可没说甜。”
但他的眼神又带点热意，搞得林瓒莫名有点臊。
甜不甜什么的，啊，好那个啊。
代号有了，三人小队就冲向第一个游乐设施了。
游戏一开始，林瓒就为自己的小学鸡行为流下悔恨的泪水。他干嘛要提议这么弱智的取代号活动？方选热情满满，对三人的代号充满喜悦之情，觉得他们是这游乐场中最特别的存在。
三个人并排一起做过山车，她就很认真地说：“我们冲到最高点的时候叫出自己的代号吧！”
听到这句满是童心的话，两个大男生都有点慌。
林瓒当场表演了一个：僵住.jpg
方寻侧头去看林瓒，满眼都写着：开心吗。
林瓒委屈巴巴：啊，我不想叫，好尴尬。
没等这两人再多进行几秒的脑电波交流，方选就一锤定音了：“叫吧！我们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于是，过山车在跑道上疾驰起来，在它威风凛凛地割破风的征途中，抵达高处时就能听见人们的或惊恐或畅快的吼声。
“啊！”
“好爽啊！”
“啊啊啊啊啊救命！”
以及几句画风诡异的：
“小气泡！”
“爆米……花。”
“瓷……娃娃。”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林瓒和方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快步离开这里，千万不能被任何人认出他们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傻子。
方选忙叫住他们：“等等呀！我想看照片。”
两个人硬着头皮刹住车，不情不愿地转身往照片打印处走去。
照相机抓拍了许多张，方选很快找到有他们的那几张，笑得不行：“天呐，我们的表情好狰狞。”
那可不，对着空气大喊“瓷娃娃”、“爆米花”，表情是该狰狞了。林瓒抬起手，虚掩在自己眼前，不忍心看。他是个注重形象的人，这照片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分别！
方寻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嘴角稍弯，伸手从方选手里接过了最清晰的那一张，拿去结账了。
“买这个干嘛？”林瓒发现后立刻跟了过去，在他身边小声问。
方寻付完款，收起手机，捏着照片的一角对着他轻轻扇了扇风：“猜啊。”
林瓒有点郁闷：“你作为摄影师的恶趣味又来了？收集奇奇怪怪的表情？”
方寻摇摇头：“不是。”
他叫来小选，把照片装进她的小背包里，三个人朝着下一个游戏设施走去。
林瓒还没得到答案，走着走着又揪了揪他的衬衫后摆：“那是为什么？”
方寻站定，微微仰头，目光也澄澈如晴空：“纪念啊。照片最初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定格值得纪念的瞬间。”
接着，他看向林瓒，声音再低沉了些：“跟你一起坐过山车，小选真的非常开心。谢谢。”
林瓒下意识问出一句：“那你呢？”
方寻一笑，笑得林瓒的心晃了晃。“我也是。”
他再承诺了一句：“我不会把你觉得不好看的照片拿给别人看。”
心里仿佛有着一阵风吹过，无数蒲公英四处纷飞。林瓒没好意思说，他不嫌弃了，甚至有点想回去买一张。
三人又玩了几个项目。他们都不恐高，把这儿的过山车几乎玩了个遍，又陪着方选一起坐摩天轮。
摩天轮转得缓慢，徐徐升上去，方才还藏起来的阳光开始温吞地从云层里一点点涌现，将轿厢的地面照得反光。
轿厢里，方选坐在对面，拿着一只甜筒，笑出小酒窝，对面的两个男生在帮她拍照。
拍完了，方选看完照片把手机递回去，她超级满意，收获了好多漂亮照片。
摩天轮升至顶点，太阳也彻底显露，遍洒光芒。
方选认认真真地吃完那一只冰淇淋，擦了擦嘴，这才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却忽然定住好几秒。
林瓒低头看着手机，正跟方寻说着什么。方寻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薄薄的光浮动在他皮肤上，而他嘴边漾着轻快的笑意，在听旁边这个人讲话。他们坐得很近。
蓦地，方选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氛围，很自然、很舒服。今天的小气泡方选，好像看到了空气里真的漂浮起五光十色的彩色泡泡。
但是，是谁制造了气泡？
方选想不明白了。不过也不需要想清楚吧。他们坐在摩天轮里，四周充满了泡泡，这就是美好的事情，不需要追问原因。
她捏了捏自己包包上的青蛙玩偶，笑容灿烂，突然说了句：“好开心啊！”
方寻和林瓒一齐看向了她，冲她笑着：“嗯。”
天边出现晚霞时，他们踏着晚春的大地，在轻柔的晚风里离开游乐场。
游乐场建在新城区，那边儿人少，返程的公交车上人并不多。
只是他们刚上车，好几个穿着lo裙的女孩子就注意到方选，热情地夸她：“你的裙子好漂亮！”
方选第一次遇到这么多同好，有点害羞，又有点激动地说了谢谢。其中一个女孩子邀请她坐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方选红着脸坐过去，再满眼闪光的看向自己哥哥。
方寻微笑着点了下头，跟林瓒一起坐到了后排。
女孩们那儿热热闹闹的，满车厢里都是她们的清脆悦耳的笑声。
原来她们都是同城的lo娘，彼此之间在今天前都不认识，特意约在今天一起聚会，所以看到方选时才会那么友善亲切。
见方选跟她们聊得愉快，方寻也放心不少，也低声跟林瓒交谈起来。
天色越来越黑，沿途亮起路灯，昏黄的光映到玻璃上。
方寻瞥了眼玻璃，上面投影出一个朦胧的林瓒的影子，他忽然极轻地哼起歌：“Why is there you when there are few peop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