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谢五郎和唐三郎,她就没有选择了,史太君无能为力,张氏不可能为了她尽心尽力。茫然无措之下,元春想到了王氏,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一定知道,怎么选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贾宝玉生下来以后,王氏每天就在佛堂念经,初一、十五会跟史太君请安,逢年过节也会在家宴露脸,因她表现不错,史太君倒也没让元春完全不准见她,只是次数有限,一个月两三次。
这天,元春想了又想,终于带着一对脂粉都掩不住的黑眼圈去了王氏的屋子,向她求助。
王氏历来不喜欢张氏,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是要害自己。听说是张氏给元春说的亲事,王氏第一个反应就是她设了什么圈套,想要害元春。元春顿时就愣住了,她是不满意张氏给挑的婚事,可她最多就是觉得,大伯母对自己不尽心,而不是像王氏这样想着,张氏会故意害她,这怎么可能。
王氏见女儿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话,就细细给她解释道:“傻丫头,我是你亲娘,我怎么会害你呢。你说你大伯母是好人,我看她呀,就是包藏祸心,不想让你有好日子过。就说那个谢五郎吧,他是定城侯的孙子没错,可是谢家子孙众多,他一个二房的次子,还是前头去了的原配夫人留下的,将来分家的时候能分到什么家产,你要是嫁过去了,苦日子全在后头呢。”
王氏虽然被禁足了三四年,可京中显贵的家长里短、陈年旧事,还是知道很多的,尤其谢家那些事,都是好多年前的,她的消息倒也没有过时,说得元春脸色都变了,一脸苍白如雪。
元春本就不喜谢五郎的平庸无能,再听王氏说了这些,对他更是没有兴趣了,迟疑片刻方问道:“谢家五郎不好,那么唐家三郎呢,祖母和大伯母都说他有才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的。”
唐家不是勋贵世家,唐郎中自己就是科举出来的,王氏并没有听说过,可她说起唐家的坏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说你是傻丫头,你还真是傻的啊。考试哪是那么容易的,你爹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没考上,你哥为了考个秀才,连命都没了。那个唐三郎,可是父母都没有的,那是伯父伯母,不可能供侄儿一辈子,他要是一直考不上,你拿嫁妆供着他吗?”
元春原本还想着,若是嫁了唐三郎,只要他是个争气的,日后夫荣妻贵也不是不可能。此刻被王氏一打击,心思就去了一半,不是每个人都是苏怡,要是唐三郎一辈子考不中,她该怎么办。
元春信了王氏的话,却对未来更茫然了。推了谢家和唐家的婚事不难,可张氏势必不会再管她,想要更好的婚事,又有谁能帮她找呢。史太君不可能,被禁足的王氏,那就更不可能了。
“娘,那我该怎么办?”祖母不可靠,伯母靠不上,元春能依靠的,就只有王氏了。
王氏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春儿,你过来,你听我跟你说。”王氏拉过元春,在她耳边耳语道。元春听了她的话,不时轻轻点头。王氏更是把拳头握着死紧,她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
张氏记得自己提醒过史太君,有了决定就要尽快告诉自己,无论谢五郎还是唐三郎,都不是只有自己一家看上的,若是说得晚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她可没有心思再给元春忙活一回。
谁知等了十来天,史太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张氏不得已,只好打发人去问。问的人去了好半天才回来,说是老太太对这两家都不满意,就说算了,张氏闻言惊呆了,元春还想嫁得有多好。
其实,史太君是不想推掉谢家或者唐家的婚事的,她只是不知道该选哪家才好,不料元春也是个耳根子软的,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去问王氏,然后就听从了王氏的意见,两家都不肯嫁了。
史太君心里明白,经过了这一次,张氏绝对不会再管元春的婚事,而王氏就是解了禁,也不可能为元春找到更好的,她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大丫头,你都想好了,要听你娘的话?”
看到祖母带着些许倦意的表情,元春有点后悔,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想到王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祖母,对不起,我已经想好了。”
“既是如此,你就去吧。”史太君挥了挥手,表情晦暗不明,养了十几年的孙女,终究还是跟她亲娘更亲,“从今天起,你就搬去你娘的院子吧,以后你的事啊,就是她来做主了。”
张氏给元春说的婚事没成,王氏反而被史太君给解禁了,贾瑚同时听到这两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张氏明明跟他说过,王氏不会再惹事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氏对此并不是很惊讶,只是淡然笑道:“我原以为,她无论如何,总要为了一双儿女考虑的,却没想到,她连亲生女儿都要利用了。”除非是当填房,否则就凭元春的身份,王氏能给她找到什么更好的人家。既然有人连亲生女儿的幸福都不放在心上,她这个当伯母的,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正如张氏所料,王氏和元春看不上谢五郎和唐三郎,却有人眼光好能看上,还没到年底,就先后有他们订婚的消息传出来,而且两人定的姑娘,家世都比元春要好。张氏突然有点想感谢王氏,亏得她看不上谢家和唐家,不然不管是哪一家,要想把元春嫁过去,她都要费点工夫,如今倒是省事了。
王氏信心满满,一心要把她有福气的女儿嫁入高门,可惜她看得上的人家,眼光比她还要高。开什么玩笑,人家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或者年少有为的少年郎,为什么要娶一个全无助力的妻子。
直到年后,元春已经十六岁了,婚事还是没有着落,张氏起初还有心思看戏,现在也没这个闲心了。贾瑚即将下场参加会试,这对张氏来说,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其他的通通不足为道。
跟全家人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态度相比,贾瑚可能要算是最轻松的了,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早晚的练武都没有停止。用贾琏的话来形容,贾瑚那是成竹在胸,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第054章 表白
新年至今,贾瑚的心情特别好,有时温习功课进行到一半,还会突然停下来,对着挂在墙上的梅花图发笑。倘若此时有人经过,就会发现他的笑容格外地温柔缱绻,而且还透着一股子傻气。
初时,贾瑚并不懂得司徒景送画给自己的含义,只以为他就是赏梅的时候一时兴起,就随手画了一幅。可仔细想想,这样的说法并不通,司徒衍和司徒景都对花粉过敏,因此整个皇宫几乎都是没有花草的。司徒景想要赏梅,根本就没可能,再说那幅画上,就是孤零零地画了一枝老梅,看起来也不像是长在梅花树上的,贾瑚很怀疑,司徒景是对着折下来的梅枝画的那一幅画。
如果不是无意间听到的迎春背诵的越人歌,贾瑚可能要到很久以后才会发现司徒景隐藏在画中的秘密。由此,他对古人含蓄的表白方式表达了由衷的佩服,若是造诣不够根本就看不懂啊。
那日,卓夫人带着女儿卓婉言回娘家,她跟史太君素来不亲,每次回来都是礼物奉上,再请个安就无话可说了,倒是跟张氏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以前,贾琏和卓婉言年纪小,张氏和卓夫人就让他们在一起玩,如今年龄大了,就是表兄妹也不好太过亲近,便让卓婉言领着迎春玩。姐妹俩差了将近十岁,哪里能玩到一起去,卓婉言闲极无事,就考起迎春背诗来,两人一问一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被白雪覆盖的院子里回荡着小姑娘清亮的童音。
贾瑚原是过来给卓夫人请安的,听到迎春背的这句越人歌心头陡然一震,他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可再想想,又是一片空白了。就因为脑子里想着事情,贾瑚跟张氏和卓夫人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几回没回过神。好在她们晓得贾瑚即将参加会试,心思估计全部放在考试上,就没有计较他的失礼,闲话几句就把他打发回书房看书去了,随后两人继续聊着先前的话题。
到了张氏她们这个年龄,最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肯定是儿女婚事了。卓夫人膝下二子一女,长子今年十五岁,正是相看媳妇的年纪。当日,老抚顺侯和卓云平定西海沿子的战事有功,太上皇把他们家的爵位从伯爵升到侯爵,还允许三代不降等袭爵,因而卓夫人的长子,日后侯爷的位置是妥妥的。因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卓云和卓夫人看人特别仔细,还让亲戚都帮忙留意着。
不料今日见到史太君,她竟然问卓夫人,让元春给她当儿媳妇如何,问得卓夫人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诚然,卓云和卓夫人都是庶出,论出身比不上贾政和王氏,可卓云今天的地位是他靠战功挣回来的,卓夫人也是妻随夫贵,再是光明正大不过。不像贾政,自己考不上就算了,贾代善上遗本给他求来的官职,也能被他给弄丢了,两家的地位早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