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美人不声不响害了司徒衍和司徒景这么些年,原因有多重,她出手谨慎,不贪多、不冒进都在其次,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司徒衍信任她,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由于他们母子在后期真的没做过不该做的事,司徒景对司徒征的不喜一直被人忽视。而事实上,司徒景看不上司徒征的原因还真是错怪他了,司徒征对宫人客气,在宫中素有好名声不是虚的,而是他这些年礼贤下士换来的。
结果误打误撞,贾瑚一说尹美人不对劲,司徒景就信了,还拼命回想起儿时被遗忘的往事。
司徒衍听了这些,绝不会再以为儿子是在闹着玩,苏皇后遗物上的花粉被反复查证的太医们验了出来,他们一致认为,长期和这些东西接触,会加重太子和司徒景的病情。司徒衍再是舍不得,为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考虑,还是忍痛让人烧掉了那些东西,再把东宫上下彻底清理了遍。皇帝得知这件事更是大怒,然后尹美人就病了,病得起不了身,七皇子也被寻了错,闭门思过去了。
虽说后果严重,可尹美人和七皇子做的事并不多,司徒景寥寥数语就讲清楚了,贾瑚听了不禁诧异道:“这就完了?”尹美人害的可是当今的太子啊,皇帝就是悄悄弄死她就完了,他不相信。
司徒景面无表情,沉声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还在过年呢,你想让宫里办丧事吗?”
贾瑚傻眼了,敢情行刑还要看黄历的说。果然,到了二月初,尹美人病故,皇帝没有依照惯例给她升一等,直接就这么把人埋了,丧事一概从简,七皇子哀毁骨立,至始至终都没出来露脸。
对于尹美人的身后事,后宫众说纷纭,都说她是得罪了皇帝,不然就凭她的资历,死后怎么也该追封一个四品的娙娥。谁知到了二月末,皇帝给尹美人的兄长升官了,还是个比较肥的外放地。
众所周知,尹美人是家生子出身,直到她封了美人,苏家才放了她全家人的身契。皇帝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给尹美人的兄长赐了个从六品的虚衔,也就是挂个名号,从来不用上班点卯那种。不想尹美人都去了,她哥哥还升官了,看来皇帝对她,还是有点旧情的。三月中旬,尹美人的兄长打点好行头,全家出发去任上,他们在京里根本没有面子,到了地方还能耀武扬威一把。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尹美人的兄长还没到任,就遇上了路匪,一家七口全部遇难,无一幸免。噩耗传回京里,前不久刚刚痛失女儿的尹家二老经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就去了。
贾瑚心里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这件事才算是结束了。至于七皇子,只要皇帝还在,他的命就能保住,可要是皇帝哪天去了,他就是苟延残喘也不会有机会。因为太医说了,太子常年接触那些无味的花粉,日积月累下来,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就是现在起好生养着,也会损了寿数。司徒景稍好些,他年纪小,接触时间也不长,而他本身的底子就要好点,所以不会有大碍。
第027章 秋狩
尹家的消亡和七皇子的隐匿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毕竟尹美人只是个不太受宠的低位嫔妃,七皇子虽说素有贤名,可他年纪还轻,也没办过什么正经差事,会念着他们母子的人并不算多。
反倒是一直盯着储君之位的沈淑妃和陈昭仪可能会发现,进入元昌二十六年,太子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从春天到秋天,东宫就没传过几次太医,而以前一直旁观骑射课的司徒景,现在也开始跟着上课了。虽然他的课程是特别安排的,内容要比其他人轻省许多,可这也传递出一个信号,就是司徒景的身体,绝不像传说中那般弱不禁风,甚至有人猜测,皇帝这回是真的要立太孙了。
相比沈淑妃和陈昭仪的不安,皇后褚氏却是淡定得很,只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皇帝都不会把皇位传给司徒衍以外的人,她这个晚进宫十年的人都知道,沈淑妃和陈昭仪,怎么就看不透呢。
沈淑妃的父亲沈重山是本朝的第一位内阁首辅,陈昭仪的父亲陈翼则是开国八公之一的齐国公,沈淑妃和陈昭仪家世出众,为人也很稳重,苏皇后去世后的东宫乱成一锅粥,她们也没做过一件不该做的事,老老实实熬到皇帝登基,一个封了四妃之一的淑妃,一个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当时,很多人以为,皇帝会把沈淑妃或者陈昭仪扶正为继皇后,毕竟她们有儿子,家世也够显赫。
但是皇帝没有这么做,他甚至都没有这么想过,沈淑妃两个儿子,陈昭仪三个儿子,把她们中任何一个扶正了,他的皇儿还能安坐太子之位吗,就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后也不可能是她们。
最终,皇帝挑中了父兄皆已亡故的褚氏。当时,她寄居在舅舅家里,舅母吞并了她的家产,却因不想娶她当儿媳,就教唆小表弟、小表妹骂她天煞孤星,还说她的父母亲人,都是被她克死的。
褚氏心里委屈,但却无从辩驳,事实不是这样的,她的父亲和两位兄长都是战死的,母亲是病故,长嫂是殉情,未过门的二嫂,更是守起了望门寡,可她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谁能听她说话。
圣旨下来的时候,褚氏的舅舅和舅母都吓傻了,怎么可能,他们的外甥女要做皇后了。
褚氏入宫为后,嫁妆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内务府出的,另一半则是她的舅舅、舅母还出来的他们褚家的家产,他们在心里盘算着,外甥女当了皇后,自家能有什么好处,算盘打得震天响。
褚氏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猜到了皇帝选中自己当皇后的目的,褚家空有忠勇之名,却已经后继无人,她做了皇后,便是生了儿子,也不会对太子有威胁,她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了。
九皇子司徒律生下来,皇后教导他很用心,她不能让他像三皇子和五皇子那样,整天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也不能像七皇子那样,完全是跪舔到了东宫脚下,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了。
司徒律在司徒景面前,一惯很端得稳皇叔的架子,尽管在年龄上,他就比司徒景大了不到一岁。司徒景不上骑射课,他见一次讽一次,让他别在旁边待着,影响他人练习,司徒景开始上课了,他又笑他练习的内容太过简单,还不如去跟小十八搭档。十八皇子四岁多点不到五岁,明年才会上学读书,气得司徒景咬牙切齿,可是司徒律说的都是实话,还很有道理,他居然无言反驳。
刚进宫的时候,贾瑚见司徒景和司徒律对上了,事后还会劝劝,九皇子到底是长辈,司徒景对他总要保持必要的礼节。后来看得多了才晓得,这两个人从小如此,司徒律嘲笑司徒景四体不勤,司徒景就反驳他头脑简单,还是皇叔呢,功课竟然比不过自己,两人吵吵闹闹十来年,就没真正闹翻过。于是贾瑚也向简明、苏怡他们看齐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躲远点比较安全。
这日,司徒景练习射箭,虽然靶子已经放得很近了,就是宫学最小的十七皇子,也能十支箭命中七八支,他却还会脱靶一半,难怪司徒律会说,他就只能找十八皇子比试,他们是一个级别的。
贾瑚见司徒景练习的时间差不多了,就上前劝道:“殿下,练了有一刻钟了,你该休息了。”
司徒景放下弓箭,皱眉道:“还有五天就是秋狩了,我要是输了可怎么办?”秋狩年年都有,不过司徒景没有资格参加,他小时候看过两次,后来就连看都不想看了,今年算是破天荒第一次。
贾瑚挑了挑眉,不客气地说道:“输就输呗,你输给九皇子,绝对不丢人的。”不要说司徒景了,就是他和韩奇,骑射功夫也赶不上司徒律,倒是简明,跟他有得一拼,好歹是一个年龄段的。
司徒景生气地拿弓背敲了下贾瑚的脑袋,咬牙道:“谁说我要跟九皇叔比的,我是怕输给十七皇叔,那多丢人。”十七皇子今年七岁,去年就参加过秋狩了,还射中了两只兔子和三只野鸡。
贾瑚无言以对,简明就帮他解围道:“殿下,习武没有捷径可走,你入门晚,每天的练习时间也有限,便是比不过十七皇子,也不足为奇。”从春天算起,司徒景不过上了半年的骑射课,每天练习三刻钟,还要分成几段进行,这是太医允许他的最高运动量,而十七皇子,人家去年秋天就开始练武,每天两个时辰雷打不动,司徒景若是能在骑射上面赢了他,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闻及简明所说,司徒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跑到场边坐着休息,幸好还有苏怡陪他,让他不至于被他们打击地太凄惨。司徒景休息去了,贾瑚和韩奇继续开练,他们两个实力差不多,互相较量着容易有进步。简明遍寻校场,几乎没有对手,只能去找褚为。在所有皇子的伴读里,褚为的身份绝对是最高的,他虽然仅有十三岁,却已经是忠勇伯了,是唯一一个已经继承了爵位的。
皇后进宫多年,皇帝见她知情识趣,不像沈淑妃和陈昭仪那般看不懂人眼色,决定赏褚家一个恩典。毕竟,皇后的父兄都是战死的,且无子嗣留下,忠勇侯的爵位后继无人,不给人立个嗣子,让褚家的香火传递下去,很容易就叫功臣寒了心。于是,皇帝派人出面,从褚家的远房族亲里,选了个不到两岁的父母双亡的孩子,交给皇后守了十年望门寡的二嫂抚养,这个孩子就是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