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婚 (新苗)

　　黎西拿起那张照片，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这照片跟他落水后，出现的幻觉瞬间重合了。
　　照片上，他带着生日帽子站在中间，漫天的彩带，跟幻觉不一样的是，这回他终于能看清其他人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对老人，老人的右边站着一名美妇人，正微笑着看着镜头。
　　黎西看着那美妇人，心神巨震，这女人他认识。
　　是董轩的妈妈。
　　不是方慧，而是董轩的亲生母亲，董真真。
　　刹那间，记忆回旋，大脑剧痛不止，黎西痛的蹲在地上，不住口神口令。
　　老天一定在跟他开玩笑。
　　“喂？你找到什么了吗？”
　　黎西站在艾比威士门口，手里拿着照片，久久回不过神。
　　“找到了。”
　　飞机落地依旧是深夜，黎西上了出租车，带着沉甸甸的心事回到了孤儿院。
　　解小笙看着手里的照片，很少有情绪波动的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董名恩的儿子？”
　　老天一定在跟黎西开玩笑，这算什么，假扮了一回儿子，居然成真了？
　　这。。这。
　　解小笙看着，比黎西还要震惊，可是想想董轩，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俩人确实太过相像。
　　“难道你和董轩——”
　　黎西眼里情绪翻滚：“我只知道，董真真只有我这一个孩子。”黎西还不习惯叫妈妈。
　　解小笙呆住了，“那董轩怎么回事？”既然只有一个，黎西又是真的，那董轩是哪来的？
　　“我要见董老太太。”
　　董老太和董名恩，黎西第一反应是找前者。
　　他差不多都记起来了，二十年前，发生了一起绑架案。他和母亲董真真被绑架了。过程还不能记起来，反正后来绑匪撕票，把他和母亲推下悬崖。
　　崖下就是海水。
　　他命大，没有死，被渔民救上岸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就被送去了孤儿院，一直生活至今。
　　明明他丢了，董家却又出现了一个董轩。
　　黎西深觉这其中不简单。
　　得知自己是董轩，他却不敢向董名恩呼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的父亲一定不会相信他，一定不会站在他这边。他唯一能相信的，就是把女儿捧在手心的董老太，她一定不会害自己的外孙。
　　董老太每周末会参加剧团的老年聚会，她以前是京剧演员。老了之后，有董名恩镇守百瑞，渐渐地便不去过问公司事务，专心享受晚年生活。
　　她的固定行踪，黎西假扮董轩的时候都清楚。
　　假扮。
　　黎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底谁是假货？
　　他还穿着上次的深蓝西装，本来是要扔的，赵老师不让，给他干洗好挂在自己屋里，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了。
　　谢老太的老年聚会在一家京剧茶馆，周日就被他们包场了，别人不让进。
　　黎西来的时候，台上正在唱戏，演到高朝处，谢老太坐在二楼，看的正入迷。
　　“哎呦，轩轩，你怎么来啦。”一个穿着旗袍的奶奶跟他打招呼。
　　黎西不认得她。
　　黎西记得从小他跟外祖母就不太亲近，这些奶奶们他更小的时候也许见过，但是那么久远，他哪里记得。
　　他只能好好笑笑，旗袍奶奶见他笑的这么亲厚，倒是有些意外。董轩从来不来这里，今天还是头一回，平时也是冷冷的，就算笑起来，也带着冷气，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谢老太正在全神贯注看戏，黎西在她身边坐下，她也没有回神。
　　黎西看着眼前的老人家，忘记了眨眼，第一次面对亲人，他却意外的平静。二十年后归巢，恍如昨日。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热切，董老太转过脸来，有些惊讶：“轩轩。”
　　黎西眼眶一热，半晌才应道：“外祖母。”
　　“你怎么来啦？”董老太看着黎西：“百瑞出事了吗？谢雪信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看来董老太已经知道董名恩惹下的烂摊子，黎西摇摇头：“没有。”
　　董老太叹气：“你爸爸也是傻啊，你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现在这个结局强。”她恨铁不成钢：“这下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了吧。”
　　这个狼恐怕就是指的他了。董名恩不知道怎么在董老太面前歪曲事实，倒把他说成了忘恩负义的狼。
　　黎西沉下目光，俄而将一张照片递给董老太。
　　这张照片正是保险箱里，谢真真留给他的。缺了一半，被撕掉的想必就是董名恩。
　　董老太莫名其妙的拿起来看着：“咦？你在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
　　“保险箱。”
　　“保险箱？”这张全家福是在董轩过生日时照的，但是后来董老太翻遍相册也没找到，今天居然出现了。董老太疑惑更深，还没等细问，黎西又将一张照片递给他，这是他刚来孤儿院时，照的。
　　两张的他都穿着同一套衣服，但神情却大不相同。
　　“这张照片怎么撕了啊？”
　　“不是我撕的。”黎西定定的看着董老太：“是……我母亲撕的。”
　　提起董真真，董老太一阵黯然，沉默不语的看向另一张。黎西在孤儿院的照片，背后有着清晰地向日葵孤儿院几个字。她蹙眉：“怎么跑到孤儿院去照相？”
　　黎西攥紧双手，真相在他心里变得莫名沉重，该如何张口，他想过，但是临到头，却慎重起来：“二十年来，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闻言，董老太露出惊愕的神色，渐渐变的警惕：“你是黎西？”
　　黎西摇头，真切的道：“我是董轩，我是您的亲孙子。”
　　董老太哪里会这么轻易相信，她嫌恶的道：“你想干什么？”董老太内心非常震惊，这个人跟董轩真的是一模一样，她居然没有认出来。想想当初黎西假扮董轩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真是太可怕了。
　　“你以为弄两张照片就能糊弄我了？你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我太傻？”董老太越想越可恶，“我是老眼昏花，但还不至于亲孙子是真是假都认不出来！”
　　二楼的喧闹引起了下面的注意，董老太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倒是没有喊人。
　　黎西看她那样子，没有多说什么，将保险箱里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您看看这个。”
　　“我为什么要看。”董老太冷着脸，扭头，态度坚决：“你现在走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你，不然等我叫了人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告诉你，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勾引谢雪信不成功，就觉得能把注意打到我这里了？做梦！”
　　她说罢，楼下来了人，黎西往下一看，董名恩带着董轩和几名保安进来了。董名恩抬头看过来，也看到他了。
　　黎西有些愣住，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可是再次见到他，他没有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因为发生了上次黎西冒充董轩的事，董名恩这段时间一直在小心提防着黎西。
　　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这小子抓了个正着！
　　董名恩带着人上了二楼，保安制住黎西。董名恩小心翼翼的问董老太：“您没事吧妈？”
　　董老太摇摇头，董轩怒道：“黎西，你打我没关系，你要是敢动我外祖母，我饶不了你！”
　　董老太不耐：“把他带走吧。”
　　黎西早料到不会这么容易，挣扎着道：“您还记得您女儿戴的银镯吗？在我这里！”
　　董老太恨恨：“她人都不在了，你还拿她消遣我！”
　　银手镯是董名恩和董真真结婚时，董家特意找能工巧匠打造的一对银镯，上面各自镶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是董家的传家宝。
　　董真真去世后，银镯不知去向。因为没有找到董真真遗体，董家就认为还戴在董真真手上。根本不知道董真真其实给存起来了。
　　董名恩听黎西提起银镯，心里一惊，再不让黎西说话，指挥着保安，把黎西连拖带拽弄下去了。
　　“你想找死吗？”出了茶馆，要不是在路边，董名恩就动手了：“你说什么银手镯呢！你怎么知道的？”他当初找黎西假扮董轩，什么事都告诉黎西了，但是唯独董真真的事情很少透露。也从没说过什么银镯。
　　黎西深深看着他，他就是本能的不相信董名恩。
　　“看不出来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董轩冷然：“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两人目光对上，黎西看着这个跟自己极其相像的男人。胸口起伏。
　　他曾经不敢面对这个人，害怕成为正主的影子。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到底谁才是正主，他为何要怕！
　　董轩看黎西那样子，估计是害怕了。可没想到，黎西突然冲上来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之大，董轩只觉得颈椎都快断了。
　　“你到底是谁！”黎西咬着牙。
　　眼神交接，董轩被黎西瞳孔深处的愤怒烫的一激灵，不由得胆怯起来。刚才还昂扬的气势，就那么被压制了下去，自己都感觉心惊。
　　怎么回事？董轩只觉得自己就像被猫摁住的老鼠一样，天敌克制，反抗不能。
　　黎西一动作，董名恩也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觉得特别丢脸，想起上次的屈辱，怒火直冲头顶，吼道：“废物吗，把他给我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