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踹不过气的错觉。
但,这一切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一脸平静而又沉默地,走在季管家的身侧。
离开居住的主楼,从蜿蜒的鹅卵石小道进入玉兰树林中。
最中央有一栋小型的建筑,这是南宫斐自己设计并吩咐人建造的。
他一度以为许一凡葬身鱼腹,曾伤心的无法自已,所以建造了这么一栋小屋子,里面放置了关于许一凡的所有东西。
此刻看到这座小房子。
他心头恐慌的不行,好几次想要问季管家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为什么不带他去见许一凡。
但,最终,他只是抿着唇,没有询问。
面上看起来非常沉着镇静的他,此刻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心更是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明明想知道真相,但此时此刻,他不敢问,害怕问。
季管家将小屋子的门打开,然后朝一侧退开,为南宫斐让开了路。
身后的南宫斐,虽然走到了门口,却并没有抬脚进入。
他抬头,望去。
南宫斐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一手扶着门框,头微微低垂。
季管家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但,正因为如此,季管家心头更加难过沉重。
“先生。”他轻声说:“我们先去找沈医生,问问你肚子里宝宝的状况吧,沈医生说你的手术不能拖,只要你清醒了,就应该第一时间敲定手术时间,他还说,他们已经研究过了,可以在这次手术的时候,一起将您身体里的子宫摘除”
季管家絮絮叨叨说着话,其实是想转移南宫斐的注意力。
南宫斐伸手,示意他安静。
季管家袖中双手微微颤抖,喉头滚动着,好几次要出口的话都卡在咽喉处,无法说出来。
南宫斐并没有听季管家说话。
他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然后,缓缓地朝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有穹顶,但此刻是关闭状态。
连屋子四周的落地窗,也全都关闭着,灯没有打开,屋子里很黑。
就像是个黑洞,阴冷而又未知,似乎在下一个就能把人瞬间吞噬。
南宫斐自己设计的这个房子。
房子的各种开关在哪里一清二楚。
他脚步跨进去后,在门口又停顿了一瞬。
然后伸手,在墙壁的小屏幕上按了按。
屋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中央的棺材。
他当初,并没有设计这么一个棺材放在屋子里。
身体,一个踉跄。
他的目光死死瞪着棺材。
脚步如同钉在了原地般,好几次想要抬腿,都无法抬起来。
南宫斐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线。
他抬脚,想上前,脚步却不停使唤地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他口中喃晡:"不可能的,凡凡,他不可能有事,他和我一起吃烤鱼,和我一起盖房子,他说他要好好活着为他妈妈报仇,他”
季管家擦了脸上的泪水,打断南宫斐的话,声音沙哑着说:“先生,许先生已经过世三个多月,先生,您为了您和许先生的孩子,也要好好的啊。”
他这话说的无比悲切,大概是觉得南宫斐说的这种话就像是在沉迷幻觉无法自拔。
“三个多月?”南宫斐猛地扭头,盯着季管家:"怎么可能?我昏睡了多久?”
季管家:“您睡了三天。”
“可我昏睡之前,凡凡还和我在一起,他怎么可能过世三个多月,你们捞错了人。”
他说着这话,就要大步出门:“赶紧,重新去捞人,凡凡一定还在等着我。”
“先生!”季管家抓住南宫斐的胳膊:"先生,您清醒一点,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只有您_个人在船里啊,许先生并没有和您一起,您忘了吗,三天前您清醒过来一次,和我说过小岛,我是在小岛上的洞里找到许先生的遗体的。”
“先生。”他哽咽着,声音泣不成声:"许先生是因为背上的伤口感染发炎死亡的,医生检查过了,许先生的去世时间是三个月前。”
"不可能,不可能。”南宫斐两眼发直,晡晡:“怎么可能,三个月前,我和他就在岛上,我们一起烤鱼,一起搭房子,他还给我讲小说故事,三个月前,他一直都好好的里面躺的,肯定不是凡凡。”
“先生!”季管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先生,您别这样,您别这样,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求求您了,不要这样。”
季管家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多月的时间南宫斐一个人在岛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可以想象到南宫斐在岛上发现许一凡的尸体后的崩溃画面。
他觉得,自家先生是因为无法接受许一凡这种死亡方式,所以才会臆想出那么多的事情。
他宁愿自家先生大哭一场,也不愿意先生这样自欺欺人的沉浸在自我设计出来的幻觉中。
“他不是,他不是凡凡。”
南宫斐被季管家这样接二连三的反驳,气得扭头大步走向棺材处,抬手指着棺材:“他不是”
他的声音在目光落到棺材里的人身上时候,瞬间卡壳。
棺材是水晶玻璃特质,能把里面的人保存完好不腐烂。
棺材里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神情安然地躺在里面,似乎是熟睡了般。
多少个日月朝夕相处。
他对许一凡最了解不过。
这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识。
哪怕隔着这么一层水晶玻璃。
只一眼,南宫斐就清楚,这是他的小家伙。
这是,小家伙。
他的心,瞬间像是开了一个大洞。
这里洞里,在朝他猛灌着冰渣子。
他冷的不行。
发自骨头里的那种冷。
令他连心跳和呼吸都没了。
季管家声音轻轻地,又说:“许先生身上有好几处伤,背上的一处伤口发炎最严重,他的整个后背都因此被感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阴暗的石洞里,身上盖满了一种细长叶子泛青的药草,医生说那些药草对他的伤口特别管用,但是背部因为没法敷的全面,所以才会感染。”
“我知道他背上的伤。”南宫斐打断季管家的话:“那个伤口,一开始,只有拳头那么大,恰好是他双手都够不到的地方,他说他对那个伤口没任何感觉,一直都是不疼也不痒的”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表情一变,满脸都是无法克制的绝望和震惊。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在船上的许一凡,不再说话,不再动。
背部的伤口发炎腐烂,感染了整个后背。
他想起了
不,不对。
这是他昏迷前的事情。
他昏迷只有三天。
可季管家说了,水晶棺材里的这人已经去世三个月。
这肯定,不是许一凡!
绝对不是。
“他不可能死了三个月,我和他在岛上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他还怕我把光脑修复,偷偷地把几个零件给扔了”
季管家脸上,又露出了难过悲伤的表情。
大概,在季管家看来,南宫斐口中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南宫斐话说了一半,瞟到季管家面上的表情,蓦然顿住。
竟然有一天,季管家会不相信他说的话。南宫斐这一刻,突然就有种天地茫茫唯他一人在禹禹独行的绝望。
第153章 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了吗?
是的,绝望。
这一刻的南宫斐,绝望的无以复加不管三个月,还是三天。
他的凡凡,都没了。
他就算紧紧抱着,也没能把人抱住。
说好的,生和死都在一起。
说好了一起的。
可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船上的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他浑身如坠冰窖般,冷的牙齿都想要打颤。
他的凡凡,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肚子隐隐作痛。
这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想伸手去扶水晶棺材的盖子,想把盖子打开细细打量里面睡熟的人。
可稍微一个弯腰,肚子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南宫斐的手在半空转了个弯,缓缓地,覆在了肚腹上。
如果能给他一个可以掐死肚子里孩子的选择。
他想,不管是在船上,还是在此刻,他一定都会毫不犹豫地掐死这个孩子。
如果没有孩子,他的凡凡,或许可以被他完好的护住,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季叔。”南宫斐的手,缓缓地捏成了拳头:"手术已经安排好了吗?”
季管家忙点头,正要问话。
南宫斐已经快速转身:“手术室设在哪个房间了?通知沈医生他们,马上准备手术。”季管家闻言脸色大变:“先,先生,您,您要生了?”
他忙忙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南宫斐的手扶在门框上停顿了片刻。
手指紧紧地掰住门框,因为太用力,指尖发白。
他垂着眼皮,唇紧紧抿成了一线,面上的表情被阴影笼罩,所以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