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没说出话来,林盟猛地放下筷子,拍桌恼道:“黎舸是个合适的Omega,明天去跟黎家谈,联姻,听见了没?”
林野站起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离开了饭桌,静静的上楼了。
林盟和郑兰守着空空的饭桌,沉默良久,郑兰掉下眼泪来,抽泣着擦着眼泪。林盟恼道:“你有完没完!林野这样,你也这样,不就是一个Omega吗?!”
郑兰摇了摇头,用手捂住了眼睛。
第二天,林野没有去黎家,他去了画展。
这些年温明执着于开美术学院,帮助别人开画展,林野知道温明的意思,温明觉得自己欠木枝一个画展。
林野又何尝不是,他也欠木枝一个画展。
这些年,林野去了燕州所有的画展,只为了在画展找到一点儿木枝的痕迹。
可是他始终找不到。
木枝就这么消失了。
林野站在画展门口,远远的看见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衬衣和水洗蓝的背带裤,短发,刘海有些长了,以至于她要时不时的甩一甩刘海。
像极了年轻时的木枝。
那时候的木枝总是穿着干净漂亮的白衬衣,水洗蓝的牛仔裤,额前的刘海有点儿长,眼底的泪痣若隐若现。
十六年前,木枝就这样站在雨中,站在马路边,站在咖啡店里。
等着他。
林野急忙跑到那个女孩面前,这才发现她不是木枝。
“您好?”女孩笑着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林野不知道该说什么,慌乱中看到她站在画展旁,于是问道:“您是来看画展的?”
女孩有些羞赧的笑了:“不是,我是办画展的人。”
林野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门票,看见了莫小燕三个字。
“莫小燕?”林野问道,“油画?”
“对呀。”莫小燕笑着点了点头,“我的老师最喜欢油画了,这是我和老师一起办的画展,左边是我老师的画,右边是我的画。”
莫小燕刚说完,身后一个女Alpha走过来搂住莫小燕,低头在莫小燕耳边亲了一下。
“你干嘛啊!”莫小燕红着脸推开她的脸,“肉麻死啦!”
林野收敛了羡慕的目光,尴尬的笑了下,走进了画展。其实他不懂画,当年木枝那么喜欢油画,他也从来没有关注过。
之所以逛画展,不过是因为油画是他唯一跟木枝的联系罢了。
林野晃了一圈,最终还是默默的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林野跟黎湍迎面撞上,两个人没说话,敷衍的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林野开着车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看见两个人混在人群中过马路。
他们穿着有着同样花纹的夹克,手上戴着情侣表,他们戴着同样的渔夫帽,高个子那个是黑色的,矮个子是黄色的。高个子的人低头揉了揉矮个子的帽子,矮个人的人抬起头,冲着高个子的人笑得灿烂。
他刘海有些长了,眼底若隐若现有颗泪痣。
林野愣在原地。
他顾不上自己在等红绿灯,直接下车冲进人群,可是那两个人早就过了街道,林野找了过去,始终没有找到。
后面的车鸣笛示意,还有司机叫骂声,催促着林野回到车上。
他发动车离开的时候,突然就掉下眼泪来。
原来有些人错过了,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
今生,他没能再见他一面。
(二)
自从程游死后,黎湍看了所有的油画展。
不为什么,就是心怀侥幸,想着也许哪一天,他能在油画展里看到程游,也许哪一天,他真的能走出来。
黎湍漫无目的的在画展里走着,余光中瞥到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应该是情侣,情侣衫和情侣帽处处彰显著相爱,黎湍回头多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们紧握着的手上。
黎湍莫名就想到木枝和左欢。
魏怅然说已经把小月亮交给木枝和左欢了,却不告诉黎湍他们的消息,只说他们过得很好。黎湍也不再担心,只是总是会想起来他们。
想起他们曾经紧紧相拥的样子,想起木枝是程游给他的寄托,想起自己跟木枝的约定:如果木枝能办成画展,黎湍就走出来。
黎湍终究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出路的。
回忆太苦太涩,苦得他这一生都夜不能寐。
黎湍逛着逛着,走到了最后一幅画面前,他一抬头,瞬间僵硬在原地,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程游。
那张画,是十九岁的程游。
他始终是十九岁的样子,在画里鲜活着。他还戴着银灰色的假发,卷发有些杂乱,却很漂亮,他眼眸里满是笑意,仿佛从来不曾离去。
他隔着一张纸,隔着生离死别,隔着人间悲欢。
冲着黎湍笑了。
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他从未变过。
黎湍看着程游的那张画,缓缓的蹲了下来,毫无形象的低声抽泣起来。
如果我能办成画展,你就走出来好不好?
黎湍正哭着的时候,一只橘猫走到他脚边,仰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黎湍抬头,突然觉得那只猫有点儿眼熟。黎湍抱起那只猫,橘猫温顺的舔了舔他脸上的眼泪,黎湍仔细一看,发现那是木枝帮他养的那只橘猫。
“……橘子?”黎湍试探性的问了问,橘猫立刻***的脸。
“橘子!”一个人抱歉的跑过来,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猫。”
橘子身上还残留着对方甜甜的信息素,来自Omega的信息素刺激着黎湍的感官。他尝到了甜味。
“我叫黎湍,黎明的黎,湍流的湍。”黎湍说,“你叫什么?”
“啊?我?”左笑没想到还个猫还要名字,有些警惕的看了黎湍一眼。
“我……我认识木枝。”黎湍第一次有些窘迫道,“这是他帮我养的猫。”
左笑愣愣的眨了眨眼睛,笑得灿烂:“你认识我嫂子啊,我叫左笑。”
“左右的左,欢笑的笑。”
“好名字。”黎湍笑了笑,眉眼温柔的弯下来。
“谁知道呢,我父亲和我爸爸是想让我们欢笑的。”左笑接过猫,撇了撇嘴,“我哥最近倒是欢了,可惜我不太爱笑。”
“为什么?”黎湍望向左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左笑愣了一下,抱着猫跑走了。
他红了耳朵。
(三)
黎舸花了三年,找遍了燕山山脉的每一个地方。
他皮肤变黑了不少,身上也多了很多伤口,又一次从山上滚了下来,小腿被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狰狞的伤疤现在都没消。
就来脸上,也有不少划痕。
黎舸原来讨厌别人叫自己小姑娘,所以剃了个板寸,跟肖凉在一起的时候,肖凉说黎舸什么样都好看,所以黎舸留长了头发。
可是为了找肖凉,黎舸嫌头发费事,又剃掉了。
黎舸找了整整三年。
始终没有肖凉的消息。
黎舸开始找医院。
燕山附近的所有医院,黎舸全都找了个遍,他筛选了所有的信息,只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名字。
黎舸。
他的名字。
黎舸手发抖,喉头梗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良久,黎舸才问道:“这个人……这个人……他是,他是怎么回事?”
护士姐姐眨了眨眼睛,翻了翻病历,有些宠溺的笑道:“黎舸啊,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啊。他之前是被村里的人送来的,后脑受了重击,失血性休克,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就是得了失忆症。”
“他只能记住一天的事情,第二天又全都不记得。”护士姐姐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我们每天都要告诉他他是谁,你说也奇怪,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就记得这一个名字。”
“你要找他吗?”护士说,“他就在我们医院当志愿者。”
黎舸呼吸急促,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能……”黎舸说,“我能见见他吗?”
“你背后啊。”
黎舸猛地回头,看见肖凉站在自己身后,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黎舸腿一软,向后跌坐在地。
肖凉急忙过来扶着他,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黎舸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抱紧了他放声大哭。
“肖凉……我找了你三年……”黎舸放声大哭,“我找了你三年,三年!你个混账!你为什么不找我啊!你说你会跟在我后面的!你个骗子!骗子!”
肖凉愣愣的看着他,推开他说道:“这位先生,我知道肖凉可能对您来说很重要,但是我不是肖凉,您认错人了。”
黎舸看着他,摇了摇头,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我叫黎舸。”肖凉说,“黎明的黎,百舸的舸。”
黎舸又耍起了少爷脾气,抱着肖凉不松手,一个劲儿的哭,最后昏睡过去。肖凉没办法,只好带着黎舸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睡觉之前,肖凉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
黎舸,你身边那个人是来找爱人的,要帮他。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肖凉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望向自己身旁的黎舸,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您,您好?我叫黎舸,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