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只有见到戴礼,只有把他拥在怀里,才能安抚如此狂躁的心。
或许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戴礼那么吸引自己,因为他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
坚韧,尊严,和自由。
明明从表面上看上去,拥有财富和社会地位都是自己,但是只要站在戴礼面前,他根本没有高人一等,因为戴礼的心灵已经占据高位,戴礼从不因为经济和现实的困难向谁低头,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的傲气,那是他所向往,可望不可及的。
手还没触摸到大门的门把,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四个保镖就将他围住了。
肖景序皱眉,父亲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带大少爷去阁楼休息。”
张婶一惊,连忙阻止:“老爷,怎么可以带阿序去阁楼?您明知道那个地方……”
叶岚也出现了动摇的神情。
阁楼对于肖景序,是一个如同噩梦的地方,也是把他第二人格逼出来的地方。
几年前的一场绑架,对方把他关在一个废弃居民楼的阴暗小阁楼里,整整三天,谁也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也不敢问,当初的痛苦只有肖景序自己知道,他被折磨出了精神问题,现在都还需要吃药以及定期看心理医生,并且承担第二人格随时出现带来的风险,可是他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努力做一个阳光且快乐的人。
如今却又要把他关阁楼里,这样的做法未免太残忍。
她转头对肖博军说:“阿序对阁楼有阴影,你不能把他关在那种地方。”
肖博军道:“我没有要把他关进去,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如果愿意和我去美国,就不必进阁楼里去。”
张婶哑然,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即将遭受这样的事,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说到底她只是这个家的保姆,因为呆的时间久,又对两位少爷尽心尽力,所以老爷夫人还算尊重她,但是,下人终究是下人,这种时候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的。她低下头,默默地抹了一把眼睛。
肖景序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四个保镖,目光一凛:“进阁楼……呵,你用这个来威胁我是吗?”他转身,对肖博军说,“就算是下辈子都住阁楼里,我也不会和你去美国。”
说完就抬脚往楼上走去。四个保镖紧随其后,在他进去的瞬间就堵在了门口。
“你在里面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告诉我。”肖博军站在门外,随着门被缓缓关上,他的脸也被隔绝于外。
听见落锁的声音,肖景序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环视四周,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地方。这是在四楼,只有一间小窗口,外面有一个大树,树下有草坪。阁楼里没什么东西,平时是用来存放杂物的地方,有几个皮箱,然后就是一张木制小床。
门口的人似乎是走了,不一会儿,张婶就隔着门劝道:“阿序,你就服个软吧,老爷也不会真的要关你很久,他刚刚还吩咐我做你的晚饭呢,估计傍晚就会当你出来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死磕。”
肖景序靠着床沿,一边思考从这个小窗口逃出去的可能性,一边回复张婶:“我服软了,然后呢,被押着去美国,从此受制于家里,这样的结局是好的么?”
“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不用担心。”肖景序听到张婶心力交瘁的声音,宽慰道,“我会解决的。你不要把他的名字告诉我爸。”
张婶知道指的是谁,点头说:“我明白,不能让老爷去找他麻烦。”
“嗯。剩下的,就交给我。”
张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
戴礼下午的课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温泉泡的,查了一下补考成绩,英语低分飘过。
总算是过了,他想起被肖景序逼着背单词的那段时间,也算是没白费。
不过说起肖景序……这人从早上匆匆离开后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戴礼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想着要不要发个微信过去问问情况。转念一想,虽然肖景序是衰神附体的体质,连在寺庙都能招来绑匪,但也不至于会这么衰,或许他是公司有事所以才急急忙忙走了。
上完课,去食堂吃了一碗盖浇面,就打算去健身房上班。
最近找他训练的女学员有点多,他倒是不介意加班,这样能赚更多钱。
但是在教她们健身的时候总是被摸胸肌和屁股就有点令人头大了。他至今都不明白男人的肌肉有什么好摸的。
走到公交车站,天色渐晚,依旧没有肖景序的消息。
难道是昨晚没有让他做,他生气了?
戴礼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
肖景序虽然人是傻了点,但不至于为这种事生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发个微信给他。
“在么?”
不一会儿,对方就回了:“在呀,礼礼~”
后面还跟着一个爱心图案,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骚贱骚贱的肖景序。
戴礼稍稍放下心来:“在干嘛?”
“在思考一个物理问题。”
“???”戴礼一头雾水,这家伙又整什么幺蛾子。
“质量70kg的物体从十五米高的地方匀速下落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力。”
“……”文科生看的头大。
戴礼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看明白了:“操,肖景序,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会要跳楼吧?”
此时此刻,正坐在阁楼角落里的肖景序,没有开灯,双手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字。天知道这个消息来得有多及时,他觉得在这个小房间里几乎就要待不下去了。虽然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好像无所畏惧,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这种密闭又昏暗的空间。
少年时期被绑架的经历并不是一个好的回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去回想,他曾一度以为这是他最大的软肋,但是现在,他愿意被关在这个最讨厌的地方,不过是为了戴礼。他也终于明白,小阁楼不是他的软肋,戴礼才是。
“傻逼肖景序,别乱来,你要是把自己弄出个好歹来我就跟你掰了。”又一条微信随着震动声映入眼帘。
肖景序看着上面的字,嘴角微微弯起,嗯,不愧是我的礼礼,脸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简单粗暴。
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喂?”肖景序压低声音接了起来。
“傻逼,四肢还健全不。没跳楼吧?”戴礼的声音挺听上去正努力克制着担忧的情绪。
“还没。我在等我爸他们睡觉以后再跳。”
“……”戴礼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家里,不觉疑惑,“你在家?在家干嘛跳楼。”
“小阁楼这种地方,我没办法呆很久。”肖景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把头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礼礼,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几年前,我也在类似阁楼的地方呆过,只不过那一次,我几乎以为我就会死在里边。直到有一天,我把派人送来赎金,一个绑匪出去拿,另一个绑匪在睡午觉,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把水果刀,,我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他’出现了,占据了我意识,‘他’比我勇敢,比我心狠手辣,他不在乎人命,也不计后果,‘他’用那把水果刀杀了正在午睡的绑匪。”
戴礼此时正在公交车上,晚高峰特别堵,整条街都排起了长龙,听着听筒里,肖景序那么平静的语气,他却心乱如麻。
到底是为什么能让肖景序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段过往,他宁愿肖景序有一点情绪,也比此刻的麻木要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醒来的,只记得很累,像是睡了一觉,等到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在警局里,满手鲜血,旁边使用密封透明袋子包裹的凶器。我爸请来的律师告诉我,不必担心,我只是防卫过当,不会有牢狱之灾。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我身体里有另一个人,他和我相反,他总是会在我焦虑的时候冒出来,提醒我曾经遭受过什么。”
戴礼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见过两次肖景序的副人格,一次是肖小瑞又危险的时候,一次是被保镖关着的时候,看来只要肖景序一焦虑,副人格就会出现。
公交司机不断按着喇叭,周围有乘客等得不耐烦了:“这要堵到什么时候啊?就在这里开门,放我们下车吧。”
司机无可奈何,提前开了门,戴礼想也没想,先所有人一步,跳下了车,然后朝着肖景序家的方向狂奔过去。
“你等着,我去找你。”
急促的呼吸声从听筒那头传来,仿佛直接喷在了肖景序的耳膜上,他呆了片刻,心里一暖:“你来找我?”
“我来找你!”
戴礼说完掐了电话,加速狂奔。
肖景序努力平复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他不能让第二人格出现,他要自己亲自见戴礼。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忽然听见有小石子敲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窗一看,戴礼就站在楼下的草坪上,仰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