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补习班是燕城挺有名的一家机构办的,名声很响,也不好进,许啄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几个名额了,算是插班生。
他每天来得很早,早晚都会在教室里挑个角落自习,虽然已经尽量将存在感压到不存在,但总还是可以察觉到一些似有若无的目光。
他认得出这一教室的两百多人有些似乎是信中的同学,但是都不相熟,也没人来和他打招呼。
但是他们好像都对许啄很感兴趣。
目光和窃窃私语是躲不掉的,而只要他抬起眼皮,那些似有若无的审视打量便会瞬间消匿在人群之中。
有点烦。不过无所谓,他也不认识这些人。
他有好几天没见过贺执了。
许啄性子沉静,旁人很难从他的面相分辨出这人究竟有没有心事,但是贺执可以看出来。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贺执。
脑子一团乱麻,除了做题,什么都无法让他静下心来。
家里的老人待许偲很好,待他哥哥也很客气,但许啄很早之前就瞧得出来,许偲的姥姥其实和她的女儿一样,不太喜欢自己。
从小到大,许偲最依赖的就是这位老人家,许啄不想打扰他难得的清闲时光,主动从家里走了出来。
若是从前其实也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但现在,许啄却在人群中忽然觉出了一丝寂寞。
他很想念贺执。
“同学,我忘了带练习册,能和你看一本吗?”
身旁的书包突然被人抱起来塞进了桌筐,来人利索地落座在他身侧,压低的嗓音好听得钻人耳朵。
“……”
许啄转头看向他,长睫下的黝黑瞳孔不自觉地颤了两下。
吓着了?
贺执从桌下捉住他的手,没忍住笑了起来,眼尾上扬的小钩子像是被阳光晒出了许多暖意,就挂在眉梢眼尾,和煦得让人在夏天也忍不住想靠近。
他轻轻说:“园园,我想你了。”
前排的同学扭过头,古怪地看向他们。
贺执的嘴角垮下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方立刻吓得把脸转了回去。
欠揍。
贺执回过头来,又是一脸的春风暄暖。
“园园。”
许啄忽然把练习册推到了他们两个之间。
“可以。”他说。
可以和你共看一本练习册。
他的右手还握着笔,左手却在桌下被人捏着把玩不放。许啄垂下眼皮,心跳得厉害,也说不清慌张和甜蜜哪个多些。
贺执很乖地凑了过来,一边研究许啄的字迹,一边抬头看黑板上的公式。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忽然又煞有介事地趴到桌子上,歪头看向安静听课的许啄,小小声说:“这儿的老师好菜啊,园园,你比他厉害多了。”
许啄:“……”
他有些无奈地偏头对上贺执的视线。
少年面迎窗外,眸子沾了七月末的阳光,一圈明亮柔软的光晕倒映开来。
贺执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为顾形象轻咳一声坐了起来,从许啄笔袋里顺出一只铅笔,开始在写满非主流语句的桌子上涂鸦。
这左撇子常年锻炼得左右手都很利,此刻自己的右手正握着许啄的左手玩得不亦乐乎,左手就在桌子上勾勒线条,半分钟就是一幅小画。
许啄本来不想理他,偏贺执一画完就拉着他的手指头勾来捻去,越玩越暧昧。许啄拿他没办法,只好顺着小流氓的心意转移视线,瞧见桌上的速写漫画。
地中海老师叉腰唾沫横飞,台下昏昏欲睡。线条非常简单,神韵把握非常到位。
许啄没忍住轻轻弯起唇角,笔尖点了点自己的练习册,示意贺执可以直接在书上画。
还有这么好的事。
贺执活动了一下手指,开始专心致志地在许啄的笔迹边缘空白处勾起漂亮的小花、藤蔓、真皮沙发……同时握着许啄的手。
老师已经讲到下一题了,许啄的兴趣却完全被身边的人吸引走了。
贺执送他的那套教材全解还摞在许啄的宿舍书架上,他见过贺执在墙上涂鸦,在速写本上画手稿,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是怎么在课本上瞎涂乱抹的。
不过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垂着头,抿着唇,眼神超级认真,舌尖都咬在齿间。
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偷偷在语文课上给杜甫身下画摩托车的高中男孩子。
而他原本是可以过这样的人生的。
许啄捏着手里的笔,黑眸闪动地望着贺执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心脏像被谁捏了一把,很酸,也很软。
“园园,”贺执抬起头叫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笑意,“快看。”
许啄垂下眼皮,在几乎全部被搬到自己书上的爱の屋里,看见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
他们正坐在桌前,和他俩现在一模一样的姿势。
咬着笔的Q版贺执,和安静看他的Q版许啄。
会画画可真好。
许啄静静地看着贺执在小人底下一笔一划地写下“园园”和“执哥”。
少男情怀总是春。
贺执的字写得很好看,挂在微博上秒变大v的那种漂亮,不像许啄的字总是圆圆的,幼稚得像个小学生。
这一页的两种字体对比实在有些鲜明,许啄想了想,握住笔,在两个名字之间画了一个小图案。
“……”
贺执怔怔地盯着那颗饱满小巧的桃心,彻底魂飞天际了。
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讲台了。
“这位同学。”
画中的地中海跳到了自己的身后,贺执机械地转过头去,听见人说:“我刚才看见你从后门走进来,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吧。”
贺执干巴巴地呆滞开口:“我来试听一节。”
老师眼睁睁看着许啄面不改色把画满涂鸦的练习册翻了一页,皱了皱眉:“哦,那试听结果怎么样呢?”
贺执两眼发直:“好啊,很好。”
老师:“……那你们两个刚才一直在说什么呢?”
前排刚被贺执一个眼神吓回去的男生再次转过头打小报告:“他们说您教得不好。”
贺执:“?”
许啄:“。”
老师气笑了:“行,那你俩上去给大家讲讲这道题。”
贺执眯着眼看向前排果真欠揍的小子,直看得人的眼神由挑衅一秒转为慌乱。
在他旁边,许啄站了起来,淡淡应声:“好。”
贺执连忙出声:“园……”
许啄用食指轻点了下练习册:“帮我记好笔记。”
“……”贺执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许啄在黑板上用粉笔写字的声音。
两百人陆陆续续地抬起头来,沉默不语地看着少年手握粉笔流利顺畅地写下一串串的字母和数字。
贺执撑着下巴望向许啄单薄笔直的背影,指腹轻轻摩挲笔头,忽然想起什么,他低下头,意外地发现这支笔好像就是很久以前他和许啄一起买的那支“平平无奇”黑色水笔。
这才是定情信物。
园园刚才还用定情信物给他俩画了一颗爱心。
贺执又快灵魂出窍了。
许啄在黑板上写下了最后一个“30°”,粉笔落回盒中,他捻着指尖的粉灰转过身来,平静道:“挺简单的,大家看看应该就明白了。”
很学婊的一句话,但确实是实话。
黑板上上道题的答案还没擦干净,许啄只写了一种最简单的算法,粉笔字刚刚好铺满老师留给他的半面空地。
其实应该还有两三种方法,但许啄不太想擦黑板吃灰。
他的解法很简单,很巧妙,起初还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他怎么演戏,但等到许啄画完辅助线,那些目光便无声地消失了。
很一目了然的简洁方法,很难想到,写出它的人是真的很聪明。
许啄在满教室垂头愤笔的偷窥余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面,轻声问道:“我可以回来了吗,老师?”
“……”老师转身回讲台去了。
许啄坐了下来。
“园园。”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许啄写了个“嗯?”还回去。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许啄的手指一顿,偏过头,看向趴在桌上的贺执。
少年的眸子都半阖起来了,很不敢看他的样子。偏姓贺的张扬惯了,嫌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可怜巴巴的本意反倒看起来像是明目张胆的无辜。
许啄没回他,贺执伤心地抬笔开始在纸条上写“我以后还是在教室外面呆着吧”,但才写到“外”字,许啄就把练习册竖起来挡在了他们两个面前。
干嘛,要亲亲吗。
贺执停下笔期待地歪过头眨眼睛,可惜许啄却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贺执的耳垂。
他轻声说:“没有惹麻烦。”
许啄是真的不适合这些课外班,不仅如此,他可能都不太适合上学。
他只是很擅长逼迫自己而已。
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里骤然喧闹起来。桌椅板凳书本纸笔,样样都能摩擦出吵嚷的噪音。许啄把笔袋拉上拉链,连带练习册一起收到了贺执怀中早已备好的书包里。
“园园,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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