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啄:“许文衍。”
不是他。
贺执是七岁不到来的这里,那个小弟弟虽比他小,但能跑能跳,不可能是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婴儿。
而且他听人说过,他爸爸叫丰泗升,虽然那大概率也是个假名字,但他和许文衍,他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急促到要跳出喉咙的心跳渐渐和缓下来,贺执松了口气,却说不清心中究竟轻松与失落哪个占比更多。
贺执:“对不起。”
许啄:“没关系。”
贺执低下头,忽然笑了出来:“小结巴,你怎么这么乖。”
许啄抱着膝盖回头看他,大眼睛眨啊眨,眨得人心都痒痒的。
贺执按捺下捧着小结巴的脸亲一亲眼睛的流氓念头,抬起头向走过来的院长打招呼。
“园园,小贺,你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
园园。
贺执眨了眨眼,悄悄地舔了舔嘴唇,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两个叠字。
不补课的时候,许啄每次都是周六上午过来,睡一晚,周天下午再走,但贺执之前好像没来过几次,至少他俩就从来没见过面。
许啄应了一声:“我住,但是他……”
贺执打断他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住住住!”
“……”许啄回过头,有些困惑,越发可爱。
贺执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苏泊尔给我放了一周假,来都来了,让我多玩两天吧。”
就只有他才把来福利院当作郊游。
院长捂着嘴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年院里的老师越来越少了,原来的几间宿舍也留给孩子们加床做了卧房或者活动室,现在只剩下一个空余的房间了,就是园园每次回来住的那间。但屋子里有两张床,你们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贺执咧开嘴,笑得像条黄鼠狼。
当然不介意!
怕院长阿姨看出他对她们家小结巴图谋不轨心生疑窦,贺执一把揽住许啄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道:“园园晚上睡觉踢被子呢,我看着他,不让他感冒!”
更可疑了。
他怎么知道许啄晚上踢被子,而且他还叫许啄……
许啄盯着角落里搬家的小蚂蚁,一言不发地红了耳朵。
院长阿姨是老江湖了,虽然常年住在这个僻远的地方,但打过交道的人却不少,于察言观色这行很是精通。
虽然她没能看着许啄长大,但也瞧得出他和这个年轻人认识,关系似乎也不错。
园园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她发自真心地笑了笑,说:“那我给你们铺床去。”
贺执:“好的院长,谢谢院长!”
院长都走了,他还在拍院长马屁。许啄从他手臂下面绕出来,揉着耳朵小声说:“你不要那么叫我。”
他还是认识贺执太浅了,不知道这小王八蛋就是个属臭虫的,怎么讨厌人就爱怎么来。
许啄不让贺执叫他小名,贺执偏要颤了羽睫,动了心房,俯下.身看着他莹泽的瞳仁,固执又认真地叫他。
“园园。”
第15章 朝露待日晞(3)
福利院围墙上的壁画有些褪色了,那些画从许啄升上初二后就没有变过花样,唯一的变化不过只是原本鲜艳的颜色被风雨烈日冲刷得不断掉漆,色泽越发暗淡。
从前秋冉还在燕城的时候,时常提着颜料回来在墙上重新画上新的图案,偶尔还有另一个女生陪她一起。
那时候许啄每周都会跑过来,就是为了能不错过她们两个的每一次回访。
他很喜欢看那两个女孩子肩并肩站在一起画画的样子。
秋冉性子柔,那个叫聂子瑜的姐姐很爱逗她玩,画着画着,就会慢慢挪到秋冉的身边,在她已经画好的大头小姑娘脸上勾几撇胡子。
真过分。
任秋冉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要瞪她一眼。
可聂子瑜却好像对此很受用的样子,没过一会儿又要用笔尾戳一戳秋冉,让她看自己刚刚画的东西。
小姑娘的胡子已经被她改回去了,聂子瑜刚刚又在小姑娘身边画了另一个小姑娘,她们两个手拉着手。
蓝天白云,阳光明朗,墙上违背时节开满了四季童话里的花,女孩子笑吟吟地伸出手,接过了另一个女孩红着耳朵递过去的柔软掌心。
他很想念她们。
而此刻,同样的一片清朗天空下,那片围墙之前再次站了一个手握画笔的年轻人。
他和那两个女孩很不一样,下手很随意,也很稳,手臂伸到头顶一笔划下,T恤随着流畅的动作包裹住少年肌骨,勾勒出两道完美的肩胛线条。
和他的画一样好看。
许啄从前院的台阶上挪到了后院的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也不知道是在看画,还是在看画画的人。
许啄很喜欢贺执在墙上画的那些涂鸦。
大多数时候好像并没有任何主题,只是想到哪里就画到哪里。许啄看过贺执给店里画的手稿,他似乎于这行有着天然敏锐的触觉,旁人想象不到的色彩碰撞在他的笔下,炸开的是一地的淋漓与张扬。
他的个性太突出了,客人们要么喜欢得要死,要么大骂这怎么可能纹得到身上,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质疑过贺执的作品。
苏泊尔悄悄问过许啄,他最喜欢贺执的哪幅画。
许啄当时没有想出来,但是后来,在他醉酒的那个夜里,许啄想起来了。
他最喜欢贺执在墙上没画完的那幅画。
画中的唯一内容是个女人,五官尚未来得及描摹完毕,作画的人便没了兴致。
可是那双未完成的眼睛是很美很美的,好像静海深沉,月光下有浪袭岸。
贺执是个艺术家。苏泊尔说。
但艺术家此刻却站在福利院的墙边,画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
许啄下巴磕在膝盖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贺执趁着腰酸回了次头,就这么直直撞见了小结巴嘴边没来得及藏好的梨涡。
他被甜得心头胀软,于是开始头晕眼花,把画笔扔进油漆桶,走回去蹲到了许啄的面前。
“园园。”叫个没完。
真奇怪,这王八蛋“小结巴”“小结巴”地叫他,许啄不觉得生气,但贺执现在好声好气叫许啄的小名了,他又开始觉得懊恼。
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贺执扬眉笑得神采飞扬:“你今天不来的话,我以后也不会过来的。福利院墙上的壁画已经裂开得差不多了,我一走,墙面就忍不住要继续开裂,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墙上的画已经像老太太的牙齿一样掉光了,怎么办呢?没有办法,因为执哥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哐哐一篇小作文,逻辑论述得稀奇古怪,乍听起来似乎可以自圆其说,但其实他就是在放臭狗屁。
许啄按了按太阳穴,很无奈一样。
“你怎么有这么多话。”
嫌他话多,没关系,贺执可以改。
少年的漂亮很张扬,咧嘴一笑,就好像所有的太阳平行光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不但烧不死他,反而耀眼的好看。
许啄感觉有些遭不住了,起身去墙边看画。
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手拉手,围裙妈妈只画了个围裙,飘在一边有些灵异。
许啄想叫贺执别偷懒过来画完,可视线落在围裙兜兜上的图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围裙上印了一条秋刀鱼。
贺执走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墙角本来就有的一个小涂鸦,刚才刷墙的时候看见了,原样放大画了一个。园园,你知道是谁画的吗?”
知道,但不确定。
聂子瑜和秋冉,无论是她们两个谁画的,现在这条秋刀鱼应该已经不能被任何事物分开了吧。
夏日渐深了,墙上的花花草草落到地上,又是一地弱小但不屈的野花生生不息。
许啄站在花里,背着双手回头看他,明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燕城今夏。
“谢谢你,贺执。”
他不过没头没尾说了五个字,贺执却慌了心弦,脚步一挪蹭到墙边,嘻嘻哈哈倚上颜料尚未干透的墙壁,抬起裤腿遮住了他在墙角秋刀鱼旁边画的那只小鸭子。
他的小鸭子。
贺执是个文盲,平生最恨写作文,但如果今天让他写一篇日记,那这个臭小子大约会骂骂咧咧地自己主动拿起笔,抬笔落下第一句话: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他下午在墙上画了画,许啄夸了他一句,贺执心花怒放仨小时,提着油漆桶东奔西跑留下自己的足迹,而且走到哪都要拉着许啄,就差在壁画后面落款一句“执哥与园园到此一游”。
晚饭的时候许啄给纸玫瑰的另一位拥有者——那个唇腭裂的小姑娘喂饭,贺执趴在他俩对面目不转睛,心中美滋滋地妄想他们可真像一家三口。
许啄还不知道对面的小畜生在肖想自己,在贺执帮自己递水杯的时候,他还对黄鼠狼温温柔柔笑了一下。
快乐来得如此简单,天又黑得这么及时顺意。
贺执洗完澡,擦着头发,快快乐乐地想着和园园面对面相对而眠,一走进宿舍,便发现他心仪的园园正在往上铺丢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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