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因为有病。
-又来个有病的啊?我们班怎么成收容所了。
打从进校门开始,一路上的闲言碎语便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周围的人都面目模糊,每个人都好像在指着他窃窃私语,许偲闭了闭眼睛,心里想着他那位心理医生最得意的疗法。
他们全是猪。
-哎,你们班上学期来的那个回学校了吗?
-没啊,这学期我都没见过他,该留级了吧。
-就像今天转来的这个一样?哈哈哈。
-嘴太碎了吧你,有什么好笑的。
肩上的书包有些重,许偲慢腾腾地挪着步子上了二楼,楼梯口有人挡着,许偲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边上挪了挪。
“……许偲?”
好像有人在叫他。
许偲抬起头,眨了眨眼视线才勉强聚焦,瞧清了面前这忽然沉默的三四个人。
哪个在叫他。
“许偲,你来上学了。”
中间的那个男生推开同伴走到他的面前,语气很和缓:“你身体好些了吗?书包重不重,我帮你拿吧。”
许偲摇了摇头,视线落回足尖,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我操……他这干嘛呢?”
有人难以置信地出了声。
“嘻嘻,这还用说,肯定看人许偲长得漂亮,窦班长忍不住怜香惜玉呢!”
“闭嘴!”
窦晓宇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再转过头来时却是微微一愣——许偲已经越过他们,向班里走去了。
“许偲,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他走路不快,窦晓宇几步就追上去,伸手拉住了许偲的手臂。
但却被人动作很大地飞快甩开。
“我没听。”
许偲的语调照例很淡,但窦晓宇莫名就听出了几分刚刚才多出来的冰冷。
“你也离我远点。”
班上来了个新同学,许偲在路上听说了。
但他们具体还说了些什么,许偲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竟他隔三差五就回家休息,假期以半个月作为保底,每次回来同学们看着他,估计也跟看新同学一样相差无几。
可是这个新同学怎么就成他同桌了。
原本沸反盈天的教室在他走进来的一刻便跟有人动了音量键一样,越来越哑,直至静音,许偲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走回了教室后排自己的位置,看着趴在另一张桌子上打瞌睡的陌生面孔,冷了脸。
“你是谁。”
他声音不大,但周围实在太安静,陌生人拍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撑着脸抬起头,迷迷瞪瞪地对许偲摆了摆手。
“我叫程皎,也叫程咬。”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但许偲却一点欣赏的念头都没生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
男生也不知道几千度近视,镜片厚得跟酒瓶底一样,眼睛轮廓都瞧不清,但他唇畔的笑容却很甜很甜。
“因为我有病啊。”
确实有病。
许偲很久没有过同桌了,也不喜欢同桌这种存在。
许偲的右耳听不见声音,天生的,但他很久没有戴过助听器了。
小学的时候,他耳朵上异于常人的那个东西总是会招来旁人异样的目光,小朋友们学会了要挡住嘴巴互相窃窃私语,但却忘了咬耳朵的时候还要压低声音。
“他是个聋子。”
不是的,他只有一个耳朵听不见。
许偲惶然地睁大眼睛,但却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耳畔的助音器被小男孩一把扯了过去,本就遥远的声音瞬间销声匿迹。
许偲捂着被拉扯到的右耳,慌张地想要上前,但却被人一把推到了地上。
——哭什么哭,“小姑娘”。
我不是。
他只有一只耳朵听不见,另一只耳朵还是能听见的。
许偲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
明明在家里的时候,许啄很羡慕他的右耳来着。
“很方便啊,如果,不想听一个人说话,只要,要捂住一只耳朵就,可以了。”
许啄是个小结巴,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有在和许偲玩的时候,才会偶尔亮着黑眼睛笑吟吟地憋出一两句断句不明的话来。
但是许偲听得懂。
许啄说,许偲的助听器很漂亮。
许啄还问他,小偲戴上去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听不见的。
到处都是吵闹的笑声。
听不见的,哥哥。
许偲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的聋耳朵聋得不是位置。
因为新同学刚好坐在他听得见的左边。
程皎在上课时间津津有味地读着本课外书籍,下课后又开开心心地凑到了许偲的耳边,小小声道:“你知道吗,心事要说给左耳听。”
他的桌子都被许偲踹翻了。
-我操,那两个精神病打起来了。
-你小点儿声,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
程皎从地上爬了起来,趴在凳子上撑起了下巴。
他的唇形生得很好,唇珠饱满鲜艳,嘴角天生就是上翘的。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有病的啊?”
程皎眨了眨眼,无辜地看向许偲。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呀。”
“许啄,你弟又惹事了!”
教室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丢下一句话又走了。
许啄写完最后一个式子,放下笔站了起来。
“秋秋!”
许啄回头对关关安慰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一会儿就回来。”
许偲从来不向他求助,但许啄却不会再次放任他孤立无援了。
林宵白是下课后又去公告栏那儿溜了一圈才跑回教学楼的。
上次随便看了一眼没记住许啄哪个班的,今天一过去就在小白脸那张照片下面看见了“高一一班”。
林宵白沉默了一会儿,翻出手机相册,果不其然在他发给贺执的图片里看见了相同的四个醒目大字。
他确实是个哈批。
高一一班不愧是尖尖班,下课的时候教室里都那么安静。
林宵白在后门探头探脑,半天没瞧见那小白脸的后脑勺。
“你找谁啊?”
身后有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清脆得很。
林宵白回过头:“许啄,许啄在吗?”
“……”关关顿了一下,“他出去了,你在这里等等吧。”
林宵白挠了挠头:“算了,我还有事,下次再来。”
关关“哦”了一声,越过他要往班里走。
“等等,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关关且鸟的人啊?”
“……”
关关迟缓地转过头来。
“如果你认识的话,麻烦和他说一声,我想和他做个朋友。”
少年的身后仿佛一瞬间绽开了大片的花朵,关关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他无比开朗的笑容之上。
“我叫林宵白,宵夜的宵,白目的白!”
“……”
怕也是个傻的。
第8章 脑内啡的战争(3)
和所有学校一样,信中的校医室也是一个无比鸡肋的存在。
感冒发烧只有热水,擦伤断腿只有酒精,如果擦伤到了发烧的地步,那校医室的方老师会用酒精掺水,劝同学给你物理降温。
“方老师,不用麻烦了,您在外面休息就好。”
许啄个子不算高,但是身条比例出落得好,像棵小树。
方馨对他印象一向好,答应了一声便笑眯眯地坐到外面去了。
许偲正坐在小床上出神,搭在膝盖的左手上包了好几层纱布。
幸好幸好,医务室昨天刚刚购入了一批碘伏。
在他旁边不远,程皎正趴在椅子靠背上打哈欠。
许啄一走进里间,那角落里的陌生少年便抬起头笑了起来:“哥哥!”
许啄:“……”
许偲还是没有反应。
半个学期没来学校,一节课后许偲就当众踹翻了同桌的桌子。
许啄听了消息跑到楼上,看到的画面却与想象大相径庭。
高一四班的教室后面确实是一地狼藉,但导致这一切的许偲却乖乖地坐在座位上。
许啄在门口,瞧不清他的神色,但却看得见许偲的面前蹲了个男孩子,正旁若无人地拉起许偲的手,认真地问他:“你的手怎么在流血呀?”
许偲割过腕,两次。
但他这回没割腕。
程皎问他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血痕出神。
今早出门前他在浴室里摔了一跤,手掌嗑在方锐浴缸边上划破了一道,原来现在还在流血。
一个人,要与外界多么的隔绝,才能连自己的皮肉之伤都注意不到。
班级门口,许啄扶着门框的手都在战抖。
“许啄。”
凝视窗外出神的少年忽然出了声,但目光还落在窗外的那棵槐树上。
或者他连槐树也没有看清。
“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
他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许啄没有走进来,就站在医务室的门口,用他一贯的清平调子回答。
“不可能。”
虽然那调子细听起来是在微微颤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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