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鼻子,长笙不免撅起了嘴,想让自己尽量装的委屈一点。
一阵轻响传来,金帐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揭开,便见一道月白色的影子最先走了出来,随即紧跟在后的便是大君殷卓和二王子殷平。
“那就有劳道长了。”
大君一身黑色烫金长衫上罩着燮皮镂空夹坎肩,腰间乌金大刀异常明亮,一头长发束起垂在脑后,整张脸虽不甚棱角分明,眼神却无比凌厉,时常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冽。
长笙打眼一看,那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想着怕又是东陆过来骗钱的游方道士。
似是没看到不远处的长笙,假道士朝大君深深一拜,随即便在奴仆的带领下离开,长笙走了过去,问道:“父亲找我何事?”
大君弯腰一把将那还没他腰高的孩子抱了起来,说道:“张道长刚从九嶷山下来特来拜见,我已让他留下为你哥哥指导教习,你这些日子不要到处乱跑,也让他替你指导一二。”
九嶷山不论对东陆人或是北陆人来说,都是个神秘而遥远的圣地,当年最古老的三大圣族——夸父、河洛、伏羲,皆是出自九嶷山,如今忽然来了个道士,长笙打心眼里觉着不太靠谱。
殷平笑问:“阿羽,你可愿意?”
长笙内心当然是不情不愿,却奈何大君在此不敢拒绝——
这道士,八成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教习哪些?”长笙不满问道。
殷平似乎很高兴,“张道长是河洛后人,会的东西可多了,你去学两天就知道了。”
长笙问道:“有阿满会的多吗?”
阿满是异人,无所不能。
殷平想了想,才说道:“阿满会的都是咱们北陆的东西,张道长会的都是东陆的东西,两人的能力无从考究,你就当张道长是阿满吧。”
能得殷平这么高的赞赏,长笙倒是来了丝兴趣,当即从殷卓怀里跳了下来,长笙心想:“那我就看看这臭道士到底有几分毛本事再说!”
晚上的时候,草原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在半空荡着,像是一颗颗明亮亮的小星星。
此时离金帐不远的一顶略微矮小的帐篷内,一身月白道袍,手捻一缕黑胡须,手边的桌上放着一柄小钟馗桃木剑的张道长,乍一看倒真像是个世外高人——这会儿正满嘴流油的啃着手里那块比脸还大的烤羊腿。
要说这牛羊遍天下,还数草原的羊肉最香,咂一口皮,嘎倍儿脆,内里嫩的软溜溜,一口下去,能流一手油,忒香!
胡乱抹了一把嘴,正准备继续下一个羊腿,就听帐篷口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那声音极轻,像是女人柔软的脚缓缓踩着嫩草移步而来,张道长胡须一颤,眼睛一眯,立马嘴下留腿,一双手瞬间按上了桌上那禀桃木剑。
长笙猫着腰站在不远处的马棚后往那帐篷口看着,旁边还跟了两个狗腿,十二三岁的年纪,均是高大魁梧,腰间各配一把木刀,看起来倒像是有那么几分武士的样子。
“王子,咱们这招可行吗?”阿铁粗声问道,他本就长得底盘扎实,此时往长笙跟前一站,活脱脱像根木桩。
长笙一双眼睛盯着那帐篷口,脆生生道:“先看看再说吧。”
两个一身薄纱的女人是长笙专门让阿铁下午的时候从费城那阁子里请来的,都是床上有过百战经验的老手,只对付一个区区道士,定是不在话下。
一阵细软的声音传了过来,却听不清那俩女人说了什么,随后就见那帐篷的羊皮帘被人从里面一把掀开,两个女人就这么直挺挺的走了进去。
“王,王子,那道士真是个假的!”阿铁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下午请两位娇娘过来的时候,阿铁就把长笙的意思转达了,没想到这臭道士还真是不经涮,一下就上钩了。
长笙心思一动,低声道:“走,去看看。”
长笙率先往前跑去,还没到跟前,一阵娇颤声响起,作为今日已经第二次听到这种动静的长笙,此刻已经是十分淡定了。
反观大虎和阿铁,俩人均是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出息!
长笙暗骂了一声,正准备喊人看热闹,却听身后一阵响动,殷平走了过来,他还穿着一身沙皮软甲,腰间斩'马'刀横跨,十二岁的年纪看起来分外淡定老成。
似乎有些意外见到长笙在此处,殷平问到:“阿羽,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长笙咧了咧嘴,“殷平,你这是要去找那牛鼻子老道吗?”
殷平不可置否,“道长约了我晚上过来有事相商,我先去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长笙心里忍不住笑眯眯看了殷平一眼,眼睛弯的像个月牙,转身就走。
“王子,咱们不留下来看好戏吗?”阿铁憨憨的问道。
长笙摆了摆手:“不看了,反正一会儿殷平肯定能见着,咱们就等着好消息。”
然而长笙这一等就是一宿。
早上睡起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晌午时分,随便套了件小坎肩,长笙赶紧出去找大虎和阿铁。
“王子,早上听说那俩女人被二王子派人亲自送回去了,还把咱们昨晚让她们勾引那臭道士的事给捅了出来。”大虎语气不善:“听说二王子跟那道士还有那俩姑娘昨晚在帐篷里呆了一宿,王子,你说他们四个会不会……”
“去去去!”
长笙厉害道:“殷平才不会看上那种女人,肯定是那臭道士给教唆的,走,咱们去找他!”
三人成虎的来到张道长帐篷口,却见那门口不知何时多了条大黑狗汪汪乱叫,长笙站在大虎啊铁身前,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
捡起一颗石子就朝那黑狗扔去,黑狗叫的更凶,引得来往牧民纷纷转首看来。
阿铁豪气道:“王子别怕,有我和大虎在,人挡杀人,狗挡杀狗!”
大虎往前走了几步,那黑狗似是被他腰间的木刀给震慑到,忙闭了嘴呜咽两声躲到一旁,大虎放下帘子,“牛鼻子老道不知跑哪去了,那帐篷里没人。”
“走,咱们去找他!”
“还好贫道跟二王子讨来了一条好狗,不然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敢随意闯进贫道的帐篷,坏了贫道的名声了。”
三个孩子转头,就见牛鼻子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昨天那身月白色道袍今儿换成了黑色,那柄小钟馗桃木剑正背在身后,像极了阁子里唱曲儿的花旦所扮的元始天尊。
呸,其实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
“哎,牛鼻子,你昨晚上干下的丑事别以为本王子不清楚,快快老实交代,本王子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让我父亲放你一马,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张道长生的三庭五眼,身材欣长高大,嘴边一圈长胡子若是剃去,那堪堪就是个美男,他年纪也不大,三十五六七的样子,没事就爱装什么仙风道人,端的一本正经。
想到昨晚上那两个美娇娘声音娇软的说自己个儿一身薄纱耐不住夜里的寒,想要进来他窝棚里取取暖,若非他仙风道骨定力超凡,一眼识破那勾魂之术,还就真着了道,差点被那两个妖女给吸走精魄。
现在想来倒是有点后悔,即便是不做\爱做的事,咱们关了灯玩个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也是好的。
可惜后来二王子突然过来,他对着三人讲了一晚上的“圣人大道”和“良本昌”,硬生生还劝了俩姑娘从了良,这一大早的,两个姑娘就被二王子的人送回听水阁赎身去了。
想想倒觉着有些遗憾。
“咳咳......”
张道长一掩脸上尴尬,捋了捋长胡子,走到那还没他腿长的孩子面前停下,鼻尖偶拂过青草的翠香,跟昨晚那姑娘身上的味儿还挺像。
“听说小王子从小身子不好,贫道正巧精通歧黄之术,不如现下方便给王子看看?”
长笙哼了一声,一双手往身后一背,趾高气扬道:“我且问你,昨日你可是拉着我二哥一同做那坏事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殷平能帮你瞒着,我一会儿就去跟我父亲告状,看你这牛鼻子还敢张狂!”
张道长看那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厉害的,他一路从九嶷山跋山涉水来到北陆,听了不少关于这草原三王子的传言,现下看来,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子,也不跟他计较,张道长笑眯眯道:“小王子,贫道好心给你瞧病,你怎的不知礼数?”
你才有病!
长笙撇嘴道:“河洛后人是吧?”
张道长笑眯眯点头。
长笙问道:“既为真人,师从何处?哪座山头?学的什么道?讲的什么经?听闻那河洛早在我先祖铁尔沁汗王之时就被灭了全族,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些个你若是能讲出一二,本王子就给你瞧瞧。”
张道长:“……”
长笙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得意:“说不出来了是吧!”
他忽然大手一挥,“大虎,把他绑了送去金帐。”
第4章
“稍待稍待!”
张道长赶忙摆了摆手,晃得两道大袖子微微荡起,笑道:“小王子,若是贫道能道出个一二,你就得拜贫道为师,若是不愿,就算你将贫道绑了去见大君,大君也不会信你这黄口小儿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