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易说道:“夜深露重的,三王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长笙想着他们估计是在商量事情,他也不便再打扰,朝两人笑笑,转身走了。
“杨将军刚才的意思是希望通过东汉那边将咱们的兵力......”
长笙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里,而是装作不经意间拐了个弯,偶遇似的就走到了李肃门前。
站岗的士兵一看到他,正准备行李,被长笙做了个‘嘘’的手势止住了,低声问道:“睡了吗?”
士兵转头朝里面看了看,一丝暖黄色的光自内而外溢了出来,摇头道:“还没有。”
长笙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子时了,这大过年的,还要通宵忙活着,不免有些心疼,朝士兵摆了摆手,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了。
李肃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的低头看着眼前的一张地图,听见开门声还以为是属下的人进来添火,头都没有抬一下,长笙见他不动作,不免生出一点小心思,轻着脚走了过去,伸出手一把就从李肃微微敞开的领口钻了进去,然而还没等他得逞,忽然腰上一紧,整个人下意识低呼一声,天旋地转之间,一下子趔趄着掉进某个人的怀里。
长笙:“......”
“你故意的吧!”长笙一张脸被风吹的通红,身上带着一层薄雪和厚重的寒意,此时被房间里浓重的热浪一激,脸不由得更红了,此时坐在李肃腿上,腰上贴着他温暖的手,只觉得浑身都有些紧绷。
李肃食指在中指上一拨,而后弹在他脑门上,挑眉问:“怎么还不睡?”
长笙整了整衣裳,从他腿上下来,而后跟他挤到一张椅子上,整个人紧紧往他身上靠着,说:“刚醒,看你没过来,还以为你睡了,来看看你。”
李肃笑着将桌上的地图往眼前拉了拉,将他的手抓起来放在怀里捂着,一双眼睛却看在那地图上,轻声道:“是不是我不陪着你你就睡不着了?”
长笙狠狠剜了他一眼,嗤道:“哪有的事!以前你不在的时候,我睡的好的很呢。”
李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好。”
长笙见他似乎忙着正事,也不好跟他闲扯,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地图,只见羊皮图上被朱红色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那字迹规规整整,十分苍劲,一看就是出自李肃之手,他说:“东汉那边的前路如今被我们堵死,但他们汴京还有近数万兵马,再联合九路勤王军的力量,差不多足足十二万,若是被逼的狠了,想必会给咱们来个狗急跳墙。”
李肃说道:“恩,这也是我如今所担忧的事情。”
长笙道:“上次我兄......长,恩,就是你当日前来的时候,刘斐的军队是因为被冲溃了心神才导致他们连连败退,再加上梁骁一路穷追猛打,他们一时间无法招架,被逼着滚回了汴京,但这么久了,想必东汉大军也回过神了,若是要跟我们拼死一战的话,咱们肯定也讨不了太大的好处。”
李肃难得蹙了蹙眉头,说道:“东汉在军事力量上虽然不及西汉,可到底也是坐拥东部雄兵的百年帝国,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溃散,虽然刘伯烈已经战死,能够真正统帅的就剩下冯唐,赤焰军人马不足,但有九路勤王军可以补给,禁卫军我们可以不放在眼里,可是不得不防着另外这两路兵马,稍微给他们一些喘息的机会,就会反过头来咬我们一口。”
长笙笑道:“所以当时你没有放足够的兵力让梁骁直接杀入汴京,是想着要放长线钓大鱼么?”
李肃转过头来看他,凤目之中熠熠生辉,道:“说说看。”
长笙抽出一只手来,食指在羊皮地图东汉版块上的大散关和长平关上指了指,说:“如今梁骁带着四万兵力驻守长平关外,长平关是距离汴京最近的一处关隘,地势凶险,瞭望台可察近百里敌情,当初东汉先祖建造长平关的时候,为的就是给帝国心脏筑起一道攻不破的大门,饶是敌军勇猛,他们也能借助长平关的地理优势最少守上半月之久,而在这半个月内,东汉军马足以从后方绕道大散关,大散光是东汉的军火库,一旦炮台之类的东西被搬上长平关的城头,那么饶是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东汉也不会畏惧,因为敌军的任何武器都无法轻易摧毁长平关,除非跟他们打持久战,可惜,很多时候,持久战要不了多持久,就会被长平关先天的地理优势用炮火给炸的一干二净。而你,早就琢磨好了这一点,知道我们的兵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破了长平关,所以先在长平关后面的平凉城内耗着,之所以会选择平凉,是因为这个地方长平关的炮火很难轰过来,这中间,你会让东汉先缩回壳子里养精蓄锐,等他们回神喘息反应的时候,肯定不可能让我们的兵一直堵在家门口,这个时候,他们就算不出来也得出来,然后你会在他们主动出来的时候恰好避开长平关,在平凉城就将东汉的兵力一点点的吃着,一次吃不完,多吃几次,而为了在这期间不被他们发现你的伎俩,你还会用少部分兵力去迷惑他们,让他们知道,你迟迟不前进,是因为人马太少不敢轻易动手,当他们与咱们的军力交手之时,你已经想到了以少胜多的法子......恩,让我来猜猜你这个法子到底是什么......唔。”
长笙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见了霜寒又被热气蒸腾过的缘故,眼睛里像是含着水一样带着一丝得意,一撇一撇的往李肃脸上看,话说个半截,就被他突然贴上来的嘴巴给堵住,一触即分,两人呼吸相闻,鼻子都挨到一起了,李肃眼角带着一丝轻笑,低声说:“真聪明。”
可没等长笙沾沾自喜,又听他道:“不过你说的不对。”
长笙:“......”
“不是么?”长笙有点疑惑的‘嘶’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往唇上摸了摸,皱眉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更高深的想法是我猜不到的?”
李肃挑眉说:“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想法,我就只是单纯的想把他们围在汴京城内一次性干掉而已。”
长笙:“......你这是准备关门捉贼咯?”
李肃点头:“长平关确实不好攻打,可也不是没有法子,如今梁骁只有四万人马,汴京城内却是十几万大军,为了防止他们再联合西汉,如今通往京都城的所有联络点差不多都已经切断了,东汉孤立无援,大部分军马都是九路勤王军的力量,这帮人本身就是一盆大散沙,给点风轻轻一吹就能散,到时候先让他们内部分崩离析,我们趁虚而入,把四方大门全部焊死,他们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军心由于进出不得自然会乱,到时候想要收拾,就没那么难了。”
长笙苦笑:“内部矛盾?那谈何容易呀,再说想要围堵四方,也不是个简单的事。”
李肃:“据我所知,这九路勤王军常年驻守关外,通常几十年都不怎么回汴京,除非是像皇帝大婚、新帝登基亦或者是帝王丧葬这样的大节庆才会不远千里走上一趟,这帮人由于驻守的地方太过偏远,常年不受王庭管辖,所以很多人都会在自己的州郡内自立为王,这对王庭的忠心嘛,自然也不怎么牢固,哪怕是如今的局势危难,他们出兵的缘由也不过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毕竟帝王之难,他们不勤王的话也实在说不过去,况且,一旦帮着朝廷击退敌军,皇帝给他们的奖赏自然是丰厚之至,所以为了这个,他们也会出手,但若说是真心为着帝国的,根本没几个人,这种人最容易被权势或是金钱等欲望之物所诱惑,谁给的报酬丰厚,他们就会听谁的话,而且本来他们之间也是为了抢夺皇帝的奖赏而互相看不对眼,所以只要轻轻挑拨,很快就会溃不成军。”
长笙抚额叹道:“所以你是准备先使一招釜底抽薪,然后再使个离间计,最后关门捉贼,是么?”
李肃:“也不全是,我还打算在离间计之后来个假道伐虢,这样会更容易些。”
长笙心里一紧,不由问道:“你准备借谁的道?”
李肃嘴角忽然牵起一丝冷笑,眼神变的冰凉起来,他转头看向窗外通明的火光,良久,才淡淡道:“自然是借西汉的道。”
......
长笙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本来全无的睡意这会儿又爬了上来,忍不住连续打了个好几个哈欠,眼泪都跟着流下来了,李肃从图纸和那些密密麻麻的折子堆里抬起头来朝他说:“先去睡吧,能安稳的也就这几日了,好好休息,往后想睡的踏实可不容易了。”
长笙却不愿意,强撑着眼皮摇头咕哝道:“不要,我得陪着你一块。”
李肃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笑道:“我今晚可能是睡不了了,你这样也行吗?”
长笙含糊道:“恩,行。”
话落没几秒,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花,随后再也撑不住,倒头就靠在了李肃肩上睡的不省人事,李肃伸手赶紧将他垂垂欲坠的身子扶好,低着头看着他侧脸半晌,才将他小心翼翼抱起来,往床上一放。
伸手给长笙盖被子的时候,那睡着的人十分不安分的一把拽着他胳膊抱在了怀里,嘴里咕哝了几句听不清楚的梦话,李肃本来没什么想法的脑子在看到他因为胡乱动弹而露出的锁骨和红扑扑的脸之时,千万个想法一下子全冒了出来,最后就汇聚成一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动了动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