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看着长大些的三二,比了比,嗯,高了很多,到他胸前这么高,那张脸还是很精致,不分性别的精致,此时流露出坚毅的表情,也被脸部线条衬得柔和,只是他已经掌握的力量和他偏瘦的身形不成比例。
有很大的迷惑性。
破碎的世界里属于许天的墨总裁,似乎沦落了,他没想过他的决定会带来如此奇异的景象,叶天在逃离危险的前一秒,还看见他平和的微笑。
这是故事的落幕。
晋国边境,外表普通的马车载着他的主人过了最后一道关卡,车内车外的两个人长吁口气,这提心吊胆的滋味,可不想多尝。
年轻的小厮脸上露出丝小孩样得意地笑,向他的公子炫耀,“公子你看,一路上安全得很哪,您也别在车里闷着,出来瞅一眼景色,透透气也好呀。”
“小九,”公子轻咳一声,语气严厉。
孩子气的小九随口嗯声,“知道啦知道啦,公子是要说,谨言慎行。出自‘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说的是言语举动要小心谨慎!”
“我都背过啦,公子。”
公子待要训他几句,话头半路阻去,却引了撕心裂肺一阵咳,“咳咳咳,小九,咳——记得有甚么用,你,你太过顽劣,小儿心性!”
“公子您歇好喽,”他硬着心肠不管公子孱弱的尊体,把马鞭一扬,长长的末梢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嘶声叫,撒开四只蹄子狂奔。
晋国是富饶之国,临处的臣民常有以为入了晋国能得富贵生活的,像他们出了晋国的,皆是听人唏嘘感叹,莫不是着人寻了仇,以至不得不离开世代安身之地。
若用现代话形容,也堪脑洞大三字了。
小九听着不服气,嘴角撇到那天边去,他家公子是这世上顶顶尊贵的,哪容下这些下贱村夫在公子面前说浑话。
要不是公子心善,不许他对这些莽夫动手,他们的脑袋可不得易个位置。
他跟了公子以来,被公子管教得厉害,这不准那不许,他娘亲这么指使他他还耍些犟脾气,公子严厉看他一眼,他满腹的牢骚也只能吞回肚里。
又行出十天的路程,公子才掀开了灰扑扑不起眼的帘子,从狭小处挤了出来,身穿的衣服,是左襟前后各自开片缝合,上衣和下裳紧密相连,合体并绣暗纹,外罩宽衣博带,带子绕身系扎,留出段垂在腰间,远远看去,样式简约不失高贵,束腰松松一收,便显典雅脱俗。
小九瞧不出公子哪里不好,拿眼盯着怎么也看不够,真有人生下来和凡夫俗子不同,端的是光风霁月,他一介粗人,说不得书塾里文化人的词,就觉看相貌能心生欢喜。
公子相貌自是好的,是少有的美男子,晋国上下公允,连那公子的胞姐,承他三分颜色已是倾国倾城。
男人的美貌不如女子好拿出来宣而告之,但公子看来,眉若雾染墨画,越近了越和他隔得远,观仙人般,双目含着慈善悲悯相,不见笑模样,接人救济时微微亮起,让画中人成了眼前人,鼻是一笔勾勒,鼻头圆润柔和点,未有半分棱角,倒使身为贵族的公子添了和气,唇色彩偏淡,似是随意涂了上去,却足显公子苍白面容常有的光彩,描出少年气的红润。
公子少年年纪,性偏爱书,这遭出走亦是随身带了一箱书,他本嫌沉影响赶路,转念心疼公子出晋国前不能露端倪,也当默许了。
他转眼珠嘀哩咕噜想着杂七杂八,公子迎面风吹,又耐不住咳了起来,以袖半掩面容,一是不愿他这相貌惹是生非,二是咳得狼狈的模样休叫外人瞧见。
小九忙过去扶他坐在车前,把灰帘扯过来给他挡风,他又急急从行李中翻出水壶,和狐皮大氅,狐皮非是白狐,是红狐,小九这时嫌弃灰帘披在公子身上不相配,把它掀了,细细围上大氅,拧开水壶盖递到公子手里。
红色映衬着,公子毛绒绒里遮了半张脸,染上了些热烈的颜色,他拿着水壶喝了几口水化解喉咙的痒意,小九木呆呆瞧他,他一反往常,绽出个生动的笑来。
小九差点惊坐在地上,这是他少言少语,旁人仰慕却不敢靠近,暗自说这才有独立世人的才子风范的公子吗?
可......真好看啊。
“小九?”公子着手晃晃,他也跟着转眼珠子,神思不属。
公子琢磨一会,收了笑容,祭出百试不厌的严厉眼神,果不其然,小九一见,浑身哆嗦,清醒过来,把头埋着,头上绑住的小揪一跳一跳。
“公......公子,小九错了,不该走神。”
没说一个字,小揪就紧张的抖一下。
他以前怎不知小九顽劣之外的面貌呢,许是身边仆从太多,难能注意到,若此次离宫的事小九未毛遂自荐,当这个小厮和引路人,过不许久,他也记不得他了。
世事发生,或许隐隐天地间也有道理存在。
“无事,”公子道,“天也将晚,再耽搁些时辰,公子和你可要露宿了,怎还不来驾车?”
他的话一点不满的意思也无,只提醒他到下个城镇歇脚,小九抬头对上公子包容的目光,胸膛里燃了把火,滚烫滚烫的,又觉得有使不完的劲。
他催公子进了马车坐好,自己甩着马鞭,高喊着,“马儿们,跑啊,使劲的跑。”
哎,行事也张扬了些,公子默默想。
第69章 古代贵公子2
和晋国比邻的国家是魏国,日落之前,公子和小九远远望见深灰的城墙,城门之上悬挂二字金边匾额,是为尚城,据闻是魏国史上一位名将军亲笔题写,尚城人皆以此为荣。
宵禁之前赶了进城,城中商铺已是挂起了灯笼,小九接连问了几家客栈,都住满了房客,问到正打样的店主那里,他看着是个好心的,提醒小九两句,“客人啊,可不是我赵老板一家满客,城中客栈还有余房的,不是给人预先定下,就是地方偏僻的,尚城举办武林盛事,多少慕名而来的少侠女侠甚至成名已久的老人,有影响的不屑于和年轻气盛的家伙们挤,所有的客栈啊,上房是最早订空的。”
他又瞥了小九眼,顾自把木板钉在门上,“你们这种来得晚的,指条明路,住宿就要找更偏的地方喽。”
小九待要细细盘问,店家已退入房内放下了隔板,他运起胳膊上的蛮力想轰破了他的门搅个天翻地覆,公子却不欲起争端,在帘后说,“小九,赵老板的话有理,既然恰好遇上盛事,住宿的艰难不也恰恰证明盛事之盛吗?莫要胡闹,快些找到店家休息吧。”
“公子,他说话语焉不详,不是在敷衍您吗?”
“怎说是敷衍呢?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所言,都是有意义的话,慈悲的话,正义的话.所以君子不徒用语言,说话必定有理,该是如此。”
“......”小九坐回车前,赶着车,他噘着嘴不高兴,公子哎,您可算了,您是君子,别人还能都是君子?
他们运气不错,找到家还有空房的客栈,小九给公子垫了垫手,又去拿好行李,跟着客栈老板进了二楼的地字房,老板的头虽低着,小九却知他的目光一直隐晦地流连在主子面容上,他不动声色侧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家公子岂是凡夫俗子可肆意打量的人物!
这般无礼,真乃小人也。小九哼声。
老板把二位领到,又两句介绍了店里的特色,小九不耐他待这,面色不善的说,“行了,李老板烦请去接待别的贵客,我家公子要歇息了,其他的事由我来打理。”
“这......”李老板还想说些什么,兀的,一层大堂喧哗吵闹起来。
他手里揪着细胡子,一听这声音不一般,像是武林中人闹事,眉头就拧了十个八个结,匆匆赶下楼去,拽了个惊慌逃走的小二,与他耳语,叫他搬个帮手。
小二抖抖索索听着,他一撒开手,就地一滚,连滚带爬向后院方向去。
房门开着,小九把布包中的剑横在两手间,左低右高的起势,双腿半划,右脚尖蹬在后面,摆个圆式,牢牢把公子护在身后。
公子难得来了兴趣,晋国尚文,文官居多,嘲讽武将是只知道蛮力不会用脑的武夫,他没见过“武夫”,但魏国是尚武之国,和晋国多年友好往来互结姻亲,方才在街上看到的男女已和晋国体貌不同,武林中人又是何种模样呢?
于是他不顾小九阻拦,硬要去看看他们的“武林”,小九无法,执意不让公子下楼,要看只在楼上看足矣。
公子披着黑狐裘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神色间竟有丝天真意味,小九待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堵了回来,忧心着公子的身体,抱剑紧跟在他身侧。
大堂里动手的两人非是没有依仗,这升斗小店开得逼仄,想必身后也无甚势力,他们就算砸了店,想那老板也不敢说些甚么。
掌法动若雷霆的光头大汉练的是祖传奔雷掌,腿法矫若游龙的瘦高个练得则是偶然习得的蛟龙卷,公子不懂他们学的武学,只看你来我往,各自面目狰狞,打得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