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四应承下来之后,就挂了电话。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估计钱教授来市局还得一阵子,他来了我再叫你。”江寅坐到柳思蝉旁边的小沙发上说道。
柳思蝉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着急闭眼睛,缓缓说道:“我在想,在这个案子里,钱教授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从一开始在他家发现顾欣的鞋,再到从他那里得知相关的信息,最后还发现那个推断李冶诚罪证最关键的一段视频的监控摄像头都是钱教授安排装的。
明面上,钱贺安这个案件里没有参与任何一项犯罪活动,然而每一处线索的背后,都缺少不了钱贺安的身影。
第19章 旧罪1.19
因为钱贺安并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钱贺安在来到市局之后,就坐在那间招待室里,而这次是柳思蝉和江寅还有裴十四一起进了那间招待室。
江寅将一个茶杯放在了钱教授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局里没有别的茶了,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喝习惯。”
钱贺安依旧是那一副儒雅随和的笑容。
“您似乎对我们请您来市局并不奇怪。”江寅坐在上次的那个位置,但今天江寅的身上并没有带着上次面对李冶诚时的压迫力,像是一次普通的交谈一样。
钱贺安摩挲着那个茶杯的边缘,把目光看向江寅,“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所以你们能找到我,我并不奇怪。”
“我们的小朋友好奇一个问题,”江寅说着,把目光看向一旁的柳思蝉,然后继续说道:“您能讲讲吗?哦对,您不用担心我们是套话之类的,我们已经结案了,一切证据都表明您和那五位的死亡没有任何关系。”
钱贺安点了点头,开始讲起一个时间跨度有些大,内容有些沉长的故事。
“当年,我家里穷,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满怀着理想和热情进了那个我憧憬许多年的大学,想着可以和当时已经名声大噪的李冶诚教授学些东西,一时可以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二来也是为了自己。”
“可开学之后,除了开学第一天开会见了一次李冶诚之外,整整三个月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一次,就以我自己看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够我应付实验和考试,不出意外的,第一学期,我的成绩很烂,也不能这么说吧,就是我们十几个人,除了段娆师妹以外,没有成绩好的。”
“恰巧我的师兄师姐,也就是顾欣的父母,他们两人回学校做一个课题教研,看着我们的样子,就主动和学校申请了对我们这个专业的兼顾工作,说是兼顾,其实就没一毛钱没有来义务带我们,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好像使得李冶诚并不怎么高兴,但他们还是不忍丢下我们就那样辛辛苦苦的考上来的就这么浪费了,还是坚持着带着我们做实验,做课题。”
“后来,第二学年的时候,师兄师姐课题研究结束,他们做的很成功,但是他们选择了留校,对,就是因为我们,他们放弃了在研究所更好的环境和前途,为了我们留校做了很普通的讲师,这在当年那个时候,简直可以说是放弃了所有。”
“我不知道别的同学是怎么想的,但在当时我的心里,我就想做到最好,报答他们这种,是,这确实看起来有些傻,少年人的想法,但是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甚至因为他们的影响,我也想像他们一样留校。”
“就这么过了两年多,我马上要毕业的时候,我抱着那份我觉得准备的很完美的毕业课题准备给他们看的时候,传来了他们死讯,你知道那种脑子突然嗡嗡直叫,一片空白,耳朵里的声音也只剩下耳鸣的那种感觉吗?”
说到这里,钱教授的情绪有些激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钱教授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水才接着说道:
“我当时每天早上都要跑到警察局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但是每天他们都会以各种理由把我轰出来、敷衍我,然后说不能告诉我,但是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回去,日复一日,半个月后有消息了,却传来他们是叛国的消息。”
“就像是不久前接到他们死讯的时候那样,我不能相信,为了不忍心看学生就那样荒废学业而放弃高薪研究所工作的他们会因为那点钱去做叛国的事情,周围人都告诉我,人都是会变的,我不相信,打死我我都不能相信。”
“案子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有多久就被淡忘,但是我没有放弃查这件事情,虽然当时的我什么也接触不到,只是偶然一次我看到了李冶诚和段娆在实验室里…”说到这里,那些事情让钱教授觉得十分的难以启齿,“很僭越的一些事情吧,你们大概也能想来是什么事情,然后起见还说了一些话。”
“他们大概说到的意思就是师兄师姐这件事情其实和师兄师姐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被他们推出来顶罪的,原因就是他们那三年来一直进行的那项反社会的实验。”
“后来,许是他们觉得我是师哥师姐遗留下来的祸害,半年之后,我被调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学校里任教,但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这他们的动向,直到后来,顾欣搅和在其中,我尽自己的能力把他从那个教授的手里捞出来,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这件事情,甚至于还相信了李冶诚那套谬论。”
“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我在他们新的实验地点装了黑监控,怕他们察觉,我就只装了一个监控在门口那里,因为这么些年下来,李冶诚那项课题的团队已经庞大到一种规模,甚至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忙忙碌碌为之奋斗的课题都只是归属于这项反人类大规模的实验课题,我装监控那个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都有那些人进出过这个他们新的据点。”
“直到有一次我得知了,他们的实验到达最后阶段了,需要开始临床实验人体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阻止这个疯狂的课题了,因为这么多年段娆一心都扑在李冶诚和这项实验上面,所以他老公,也就是赵志毅出轨了自己实验室的学生,我把这个消息间接的告诉给了段娆。”
“不出我对这位师妹的了解,她很疯狂的想到了把人体实验的事情放到了背叛她的老公和陈璐身上,以及因为我刻意的关系以及各种事情下来,很短的时间内,她对我这个曾经的师兄病态的信任。”
“她需要迷药,可以,我帮她买原材料,帮她做;她需要陈璐的联系方式,可以,我帮她找,诸如此类,她需要什么我就给她递什么,甚至到她用来打死陈璐和冯宁宁的那根棒球棍,都是我在陪她散心打棒球的时候,不经意给到她手里,又是让她顺其自然的带到那间充满人命和罪恶的实验室里的。”
“甚至是对于其中两名被害者被饿死这个主意,都是我在不经意间教给她的,当年师兄师姐就是挨打然后活活饿死,得有人陪着他们试试,然后让段娆和李冶诚看着这一切,至于为什么后来又有冯宁宁和罗浩两个人,因为当时已经疯狂的段娆对于这种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恨之入骨,而这两个人又是这项课题里的新生力量,所以他们的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后来你们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那双顾欣高跟鞋的摆放位置,甚至是你们可能会找个借口要那双鞋子主人的联系方式纸条都是我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说到这里,大抵江寅也没有想到原来钱教授的这盘棋下了这么大,而连李冶诚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这盘棋上的一个棋子,成了这盘棋上最终的那个覆灭目标。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裴十四看着钱贺安问道。
钱贺安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
“小伙子,这就是你不懂了,杀了他固然对我来说很解气,但是对我并没有好处,我会因为这个人渣断送自己的性命,而那项实验还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继续着,这笔账对我来说根本不划算,”钱贺安一摊手,“再说了,如果只是杀了他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何必等这么多年呢?”
“我要的是这件事情,这项实验曝光在世人的眼中,为当年师兄师姐翻案,然后让李冶诚亲眼看着他为之操劳一生,不惜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心血,就这样毁灭成了灰烬,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
……
案件的背后,蕴藏着这样一个令人唏嘘而又冗长的故事,看上去就是为了对自己好的两个人报仇这样俗套的故事,然而,这是钱教授二十多年来的努力,才将那些有罪之人一朝颠覆,只是这种方法充满了血腥与黑暗,他是用四个人的生命唤起了这件尘封的罪恶。
马塞尔·布鲁斯特说:“感情一出现,认知即消亡。”
当年钱教授对于顾欣父母教导的恩情产生,就势必导致着今天这样的结局,这并不是认知的消亡,这是认知的颠覆,是旧罪带来的余震。
第20章 旧罪·塌陷
听闻这个故事之后,这些所谓的听众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多事情,总是很难给它定性对错,它的这个临界点都是一个很模糊的状态,就事论事,是钱贺安教授一手促成了这起死亡五人的惨案,虽然他并没有参与到杀人环节里,但如果联系前后,就能理解钱教授的做法,他是为了将这项反人类的实验曝光在世人眼中,避免了更多人受到这项实验的荼毒,他更是为了给对自己有教导之恩的师兄师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