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眼睫颤颤：“什么事……”
“比如，有些事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季俊德说。
两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
季俊德也不逼问。
毕竟前后两世的事情，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
他只思考一会儿，片刻之后，拿小勺沾了些甜甜的杨枝甘露，递到季凌嘴边，笑问道：“我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的事情，到底发生过没有？”
“……”
季凌抬手，捂住眼睛。
那些血腥的气味与猩红的恐怖瞬间消散。
杨枝甘露，尝起来好甜。
他嗓音低沉，喃喃出声。
“爸……”
第130章
这一声声色复杂的‘爸’，穿越生死, 跨越十年, 历经两世，终于得到传达。
期盼回复的小孩子也终于得到奢望般的回应。
“好孩子。”季俊德大手掌开, 在他脑袋上方轻轻拂过，“爸听到了。”
季落站在一旁, 看着两个人, 有点回不过神。
……一向冷峻的英俊男人, 此刻也不再能崩住淡然的表情。
只能靠捂住自己的眼睛, 强行遮挡那些他不想展现出去的, 实际存在的脆弱。
……
一开始，他还很疑惑, 什么时候哥哥叫爸爸一声‘爸’了啊？
我怎么不知道？
可是聪明如他, 很快联想到, 穿书前季俊德去世的那一个下午，嘈杂混乱的病房里，自家律师和自己汇报的事实经过。
‘据录像显示, 季总确实因为季凌的声音回头。但为什么会出神, 却不得而知。如果季总没有分神的话……’
或许能从酒驾司机的撞击中逃脱，也说不定。
那时, 季落通红着眼睛，在一堆短|炮的镜头底下忍住不哭，哑声问季凌，‘你和他说了什么？’
但是季凌没回答。
后来翻天覆地的恨意全部指向季凌, 季落当然不会在乎，到底他说了句什么话，才让季俊德分神至此——
反正他恨他，恨了好多年。
……
所以，哥哥那会儿，只说了一个字，是吗？
他们一家人在临溪山一起生活一年多。
哥哥终于想融入他们，也想有个爸爸。
拥有真正的家庭。
刚刚鼓起勇气，叫一声‘爸’，下一秒……就……
失去了一切。
是吗？
季落的心脏忽然抽痛。
耳边霎时浮现出后来两人的各种爱恨纠缠。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家，你给我滚啊！’
……
‘落落，签字吧，你别无选择。’
‘因为你！’
‘爸爸带你回家，你却害死了他！’
……
‘我不滚。’
‘这一份，是我个人的断绝收养关系声明。’
‘……名不正，言不顺。’
‘本人季凌在此断绝与季俊德的养父子关系……’
‘我知晓断绝关系及放弃财产的意味，并自愿承担该行为的全部后果。’
‘……以上，是本人意思的真实表达。’
……
滚烫的热泪，从桃花眼尾争先恐后地滑落。
季落的眸光与实现变得愈发不清晰。
他使劲睁开眼，想看清楚自己高大的父亲揽住同样顶天立地的哥哥的时候，哥哥那种从未有过的，依赖的情绪。
可是他看不清楚。
泪水朦胧了视线，将这些年两人错过的时间一一倾诉，耳边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季落没办法分清楚，那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谁的痛苦。
他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情了。
只能趴在病床旁边，依偎在季俊德的大腿旁边，像回到小时候那样……
轻轻蹭蹭季俊德垂在一边的空闲大手，同时手里也抓住床上人的温热手掌。
努力回忆着小时候他们相处的片段记忆，小声说，“哥哥，季凌。爸爸……爸爸，哥哥有点不高兴了，呜呜，怎么办，你快哄哄他啊，呜……”
……
不论病魔如何，只要有家人的陪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季落中午短暂地睡过一觉以后，再起床时，距离手术结束的时间已经过去24小时。
季凌该起床活动了。
肋骨下的伤口仍在，纱布按压着隔离，稍微用力就肯定很疼，但他必须起来，在房间里走一走。
幸好房间足够大。
虽然是在医院，但宫慈医疗顶级的vip病房的舒适程度堪比七星酒店，因此金字塔顶端的大佬们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形象暂时受损问题，而导致被外人偷看去之类的囧囧情景发生。
季落先侧身坐在病床一边，从床垫与男人劲腰中间的地方伸手进去，胳膊用力搂住他。
随后轻缓但坚定的用力，把人撑直坐起来，稳稳地扶着他站起身。
……饶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让季凌额间冒出几滴虚汗。
“哥哥，感觉怎么样？”季落微皱着眉头，问。
季凌喉结滚了滚，疼到暂时没办法回应。
片刻后，他才摇摇头，“还好。”
“别逞强。”季落当然知道他感觉不好，手指抬起又放下，拍拍男人的腰，“我们先一起走一小圈活动，促进胃肠道排气。但是现在还残留一些麻醉效果，而且胸腔打开也有造成很多虚弱感，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头晕，腿软等情况，你就告诉我，我们马上休息。”
季落简直事无巨细。
让一向表情不多的冷峻男人不禁低笑出声。
“好。”季凌说。
季落站在他的左边，避免碰到伤口。
两人胸膛一侧相贴，同时季凌自己也抬起左手，搭在季落的肩膀上，借力搂着他。
他们互相搂抱着，季落拿捏着足够的力气，能够借力给他站稳，也能在万一出现任何情况的时候马上撑住，防止摔倒。
季凌慢慢地走着，视线向下，偶尔瞥眼，看到季落认真而仔细的小表情。
……他长得太好看。
皮肤白皙像是瓷玉，眼睫从上而下俯瞰，也能瞧见卷翘的曲度和浓密的扑闪感。
鼻尖小巧，勾着独特的骄傲弧度，嘴角与下颚的角度也巧夺天工，不知到底在孕育的时候，抢夺了多少造物主的喜爱，全部堆积在他身上。
季凌一边看着季落，一边回忆着这些年两人来回来去的纠缠。
……
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季落。
季落怎么折腾，他都会心软。
就算最后真的死了心，还耐不住季落的黏糊，结果还是……从了他。
季凌无声地低叹一声。
到底为什么？
难道真像网友说的那样，长得太好看，所以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想来想去，他也没琢磨出个结果。
……但小宝贝确实好看。
而且‘lll’的微博粉丝上千万，一个个的都在嚎季少爷好帅要嫁给季少爷，季少爷做什么我都喜欢，季少爷季少爷巴拉巴拉……
想到这里，男人突然皱起眉。
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都被别人看去了。
……话说回来，你一个季家大少爷，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出卖色相’？
季凌怎么能料到，自己的思想能这么天马行空，到处乱飞。
他难免开始发愣，出神，直到自己脚步停止好一会儿也没注意。
直到耳边传来小少爷那戏谑的声音。
“我说——哥哥啊，咱们现在在康复训练呢，你还要走神？”
季凌一怔，视线重新凝聚，撞进了一双闪着调戏的光的桃花眼里。
“没。”他压着声音，简短地回复。
“什么没哦，你偷看我好一会儿了呢。”季落咳咳两声，煞有介事地低头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1分钟32秒。我好看吗？”
季凌：“……”这小兔崽子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季落故意转头，看一圈空荡荡的豪华病房，“喏，爸爸刚走，你就开始各种偷看我。怎么，我抱着你还不够，你还要一直盯着我才满意嘛，嗯？”
“……”
有盯那么久吗？
……我盯你怎么了，看一会儿都不行？我可知道网友们还有把你的照片当屏保供起来，天天看，一直看——
季落仿佛会读心术：“你不是在想，我太好看，所以你必须一直盯着才够，也不给别人看，吧？”
“……”季凌别开视线。
季落张张嘴，感觉自己说对了！
“不会吧？”季落捏捏男人的腰，同时自己抬抬下巴，“你在想什么？”
季凌：“没什么。”
说完，就要继续走路。
不过他没走动，季落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抓着他的腰不让动。
……季凌没办法，无奈地转回头，看向季落，“说了没什么，唔……”
季落径直向他的薄唇吻上去。
唇齿交缠好一会儿，季落才慢慢地松开他。
同时，也已经回到床边，扶着人慢慢半躺下去休息。
这样亲一亲，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些麻醉的效果。
再动身体的时候，就……没有刚才起身的时候那么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