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沅突然望着他,很认真的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个屁啊。”漆煦掐着凌江沅的下巴往前一抬,恶狠狠地看着他,“凌江沅,以后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你要是早告诉我,当年老头儿掺和了这事儿,我们能浪费整整的八年?八年的时间都够我们做多少次了你自己数数!”
凌江沅愣住:“……什么?”
“我要补回来。”漆煦一把将凌江沅推到床上,咬住了他的喉结,“错过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全都要一点一点的补回来。”
凌江沅用手肘抵住对方的胸膛,有些羞窘的说道:“你别这样。”
漆煦不回应,只是不断地亲他,亲得凌江沅满脸通红,最后终于控制不住的翻身把漆煦压在身下。
漆煦还在笑:“今天要换姿势啊?”
凌江沅捏着漆煦的脸颊扯了扯:“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的黄色废料。我饿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吃饭。”
“好吧。”漆煦捏了捏凌江沅结实的小腹,“先把这里填饱,再去填饱其他地方。”
凌江沅又是羞又是气,手掌盖在漆煦的嘴上轻轻的打了好几下:“别再胡说。”
漆煦只笑。
来到了D市自然要吃火锅,酒店下面就有家不错的火锅店,两人排队都排了十多分钟才坐到位置上,点的是鸳鸯锅,味道已经香飘十里了。
漆煦的手机不停地叫着,叫到最后他直接关机,凌江沅皱着眉头说:“要不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能有什么急事?”漆煦说,“你别管我这里,你先管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管的?”凌江沅笑笑。
“伯母的事情。”漆煦说,“老头儿给她转院了,我也不知道转到了哪里去。”
凌江沅垂下眼眸,道:“城南那边……你父亲,不会伤害她的。”
这点漆煦倒是没反驳。
“其实这次我得谢谢你父亲。最开始把我妈接走的人是凌渡,最后你父亲救了她。”
漆煦不置可否的挑眉。
凌江沅叹了口气:“虽然也有拿来威胁我的意思,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不会真的对我母亲做什么,顶多用点其他的手段。”
“比如说当初把凌渡的公司搞得要死不活?”漆煦冷笑一声,“我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凌江沅不说话。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漆煦沉了沉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伯母她的意识大多数时间都是清醒的,被凌渡接走,或许也是她自愿?”
凌江沅垂下眼,轻轻的荡着手里的茶杯。
漆煦说:“当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但最近我得知凌渡的公司……”
“我知道。”凌江沅突然叹了口气,抬起头说,“那天我其实去找了凌渡,我见到我母亲和凌渡站在一起,她说……让我重新回凌家继承公司。”
凌江沅低嗤一声,眼里透着莫名的光芒:“凌渡可能是报应,新生出来的那个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岁。他的基因是有问题的,偏偏生出来我这一个没问题的人,我真不知道是该觉得可悲还是庆幸。”
漆煦掌心覆住他的手背,轻轻的揉了揉。
凌江沅继续道:“她以为我真的可以继承公司,殊不知这也只是凌渡的一个骗局而已,他只是为了你们漆家可以帮他的公司渡过难关,所以我必须得离开你才可以。”
“和八年前一样。”凌江沅低笑一声,“我居然还真的这么做了。我太愚蠢了。”
“是。”漆煦这一次也点头赞同,“你就是蠢。”
凌江沅不说话,望着他无奈的笑。他没有说他当时真的很害怕,害怕一切又一次再度重演,害怕漆煦得知一切事情的真相之后反而觉得他这个人恶心讨厌,所以他只敢不停地往后退,却从来不敢往前迈一步。
因为他害怕失去,所以只能自己先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他自己主动放弃的,可能就不算失去。
姜蓉,他没有办法选择。但是漆煦,他却可以选择。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利用漆煦对他的感情,他又蠢又坏,八年前如此,八年后同样如此。
凌江沅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过看在你后来又给我发信息主动求和的份上,”漆煦道,“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谢谢。”凌江沅突然很认真的说道,“认真的。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放弃这么蠢又这么坏的我。”
“蠢是蠢了点,但一点也不坏。”漆煦挑了挑眉,“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见你的外公?”
“……不知道。”凌江沅抿抿唇,“过段时间吧。”
“没关系。”漆煦道,“我可以陪你一起等。一直等。”
第91章
酒店的地面上四零八乱的散落着两人的衣物,皱成一团的被子旁枕头也被乱扔,窗户被推开,有凛冽的寒风肆意刮入,将空气中的腥膻味吹散了一些。漆煦抽了根烟出来,正要点燃,被凌江沅一巴掌给打开了。
“别抽。”凌江沅难得强硬的说到,“我头晕着呢。”
“最近体力不太行啊。”漆煦说,“改天我陪你锻炼去。”
凌江沅瞪他一眼:“我还不是担心你烟抽多了坏了肺,到时候痛苦的是你又不是我。”
漆煦笑着说:“你确定痛苦的是我不是你啊?”
凌江沅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坐在床上定定的看了漆煦很久。
“……”漆煦有些犯怂的把烟盒直接扔进垃圾桶,说,“好了,你别这眼神看着我。我不抽。”
凌江沅叹了口气:“小煦,我不希望你的身体真的出什么问题……”
“知道了。”漆煦坐在他的身边,揉了揉他的肩侧,说道,“以后戒烟。”
戒烟对于漆煦来说并不算是太难的事情,他的意志力超乎常人,只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成功。这些年来他之所以一直没戒烟,不过也是因为想念凌江沅的时候可以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可以另外找件事来做把凌江沅暂时忘掉。
可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需要借靠外力,因为他瘾最大的毒品已经在他身边了。
凌江沅这才没继续絮叨下去。
漆煦揉着他的手心,突然说:“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凌江沅眉头轻皱起来,“但总还是要回S市的,学校的寒假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三月初我就得回去。”
“那就回去。”漆煦说,“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凌江沅无奈的说:“其实你父亲很爱你。”
“够了,”漆煦打断他的话,“你与其说这个,不如帮我补充一下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细节,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你的心理历程我一点都不清楚。”
凌江沅知道漆煦听不进去关于漆雄好的话,因为在他的眼里漆雄从来就没好过。他便没有再继续提。
只是让他说当初的细节,又难免觉得艰难。
凌江沅习惯了把一切都藏起来,掩盖住,他不能适应把自己的所有内心独白都剖白展现出来,所以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漆煦知道他的性格:“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凌江沅这一次飞快的接到,“我只是在想,我应该怎么说。”
他觉得他最需要做的改变,就是和漆煦一样,让对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真实和认真。
他总不可能面对漆煦都仍然隐瞒,而且隐瞒一辈子。
这个夜晚过得格外的漫长,故事也格外的长,从凌江沅很小时候开始记事时说起,期间好几次凌江沅甚至说不下去。
漆煦从来没有逼迫过他,只让他说自己想说的。
恰恰是这样温柔的沉默,让凌江沅的语言表达由艰难晦涩变得流畅自然。
是从这一个夜晚开始,漆煦觉得凌江沅真正的接受了自己。
晨曦乍现,天光初霁,吹了一夜的冷风终于歇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一抹冬日斜阳,将空气之中潮湿的气息都吹散掉。
凌江沅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屋子里沉默下来。他有些不敢回头去看漆煦的表情,只能垂着头,用手抠了抠自己的掌心,说:“所以我才会说,你父亲对你已经足够好,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凌江沅没听到漆煦的声音,却在失落的下一秒被对方紧紧地抱入怀里。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咬紧了牙关。
漆煦问道:“想哭?”
“……好像有点。”凌江沅强忍着情绪,“不过还可以忍受。”
漆煦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眼睫毛,说:“哭吧。”
凌江沅愣了一下。
漆煦说:“我可以接收你所有的眼泪。”
凌江沅的眼泪当真控制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他还想再忍,可是根本忍不住,抽泣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似乎将这三十多年的忍耐都一朝散尽。
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在我的身边你可以尽情的哭,可是漆煦此刻坐在他的身边,在他哭的时候轻轻的抱住他,安静的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