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沅一只手揣在兜里,缓慢的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听到脚步声的漆煦抬起头,和凌江沅四目相对。
凌江沅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漆煦迅速的把自己手上的那张草稿纸揉成了一团,然后撇开了头。
“抱歉,”凌江沅只好先道歉,甚至有些担心小孩会不会不理他了,“我应该说得再委婉一点。”
反而更打击小孩的自尊心了。
但漆煦却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给凌江沅留出一个可以坐下去的宽度。
凌江沅顺势坐在了漆煦的身边,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漆煦的声音如蚊子般特别小声的响了起来:“那个什么……”
“嗯?怎么了?”
漆煦别别扭扭的:“哪……哪里不行啊?”
“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凌江沅没能听清楚,只好再问一遍。
小孩像是被气着了,瞪了一眼凌江沅,又把那团揉得皱皱巴巴的纸重新妥帖的张开,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顺了、压了一下,这才往凌江沅的眼前一怼,气势很足的大声说道:“我问你哪里不行!”
凌江沅愣了一瞬。
漆煦说:“我改就是了。”
可能是月光太温柔,衬着漆煦的半边脸庞,让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此刻闪烁着让人为之心动的光芒。
那一瞬间,凌江沅觉得漆煦眼里的光真好看。
第8章
“韵律方面问题不是很大,但是韵脚上面这里,还有这里需要稍微修改一下。”凌江沅指着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说道,“这首歌你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歌词,你为什么一定要在里面加这么多……嗯,华丽的辞藻?写歌词的话,最主要的是为了表达情绪,而不是显示自己的文学底蕴或者修养。”
漆煦被他说得脸红,因为不可否认的是,他和这首歌纠缠的两天一夜,他的确是在想着法子把歌词写得更有文化一点。
凌江沅说了半天的问题,最后说得口干舌燥了,才抬起头看一眼漆煦,问道:“听懂了吗?”
“……嗯。”漆煦说,“你先进去吧,我改一下再进去。”
“没关系,我陪你吧,有什么可以问我。”
“哦,好。”漆煦有些不自在的往栏杆的方向靠了靠,拿起笔,把自己的心绪沉入到这张薄薄的草稿纸中。
虽然凌江沅说了很多,但是需要修改的地方其实并不算太多,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漆煦就改得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发现凌江沅睡着了。
对方靠着方砖堆砌的墙上,双眸紧闭,极长的眼睫毛耷拉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的暗影。他眼底一片青黑,俨然也有段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漆煦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于是慌忙收了视线,大喇喇的站起来,极尽大声的说:“好了!”
凌江沅一下子惊醒过来:“嗯?好了吗?我看看。”
凌江沅揉着眼睛,从漆煦的手里接过来那张薄薄的纸,打了个哈欠,认真的看下去,最后笑了笑:“好很多了,走,我们进去吧。”
漆煦莫名的红了耳朵,屁颠屁颠的跟在凌江沅的身后往里走。
最后一个音律落下,刘佳佳带头开始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起来。刘佳佳夸赞道:“真的好了很多哎,好听多了。”
谢从嘉也点了点头:“嗯,是好了不少。”
漆煦摸着自己的鼻子,撇开视线:“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嘛,不过既然你们说这样比较好那就比较好呗。”
凌江沅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就……就还行呗。”漆煦说,“我不都按照你的想法改的么。”
“我只是提了大概的建议,其实是你自己改的细节啊。”凌江沅摸摸他的脑袋,“你很棒。”
漆煦一下就红了耳朵。
他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别别扭扭的道:“谢了。”
“这是你该得的夸赞嘛。”凌江沅拍拍他的后背,“回去把你这张草稿纸换一下,换一张更认真一点的纸来,然后我们找个时间把这首歌给录下来,争取早点找个地方投出去。”
众人都点了点头。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
漆煦回去找了挺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本子,最后只好又扯了张同样的纸,把弄出来的曲和词重新誊抄一遍。第二天傍晚,几人约了在卡布奇诺的秘密基地见面,漆煦因为找不到地方,凌江沅还特地出来接他。
“我看看你认真的纸。”凌江沅说,“换成什么样的了?”
漆煦把认真折了一下的纸递出去。
凌江沅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他也没说什么,捋平了上面的折痕。
所谓的卡布奇诺的秘密基地其实就在卡布奇诺的地下室,穿过之前漆煦走过的谢从嘉的住处,再往里走有一条很黑很长,蜿蜒向下的楼梯,凌江沅用脚狠狠地跺了一下地面,昏暗的灯光就亮起来。
漆煦跟在凌江沅的身后往下走,他有点怕黑,每一步步伐都迈得小心谨慎。
拐过一个很长的弯之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卡布奇诺的占地面积挺大,而地下室则完全复制粘贴了上面的占地面积,近三百多平的地方,有一半以上都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另外一百平明显是属于他们的。四面墙壁,有一面被完全的遮挡住,有两面被挡了一半,露出白色的墙面,靠近门的那一面墙上画满了不知所谓的涂鸦,上面还签着卡布奇诺所有人的名字。
屋子的最中间摆着一个大概半米左右的台子,台子上放着架子鼓。
刘佳佳拿着鼓棒狠狠一敲,“咚”的一声,屋子里突然出现了回音。
“喜欢吗?”凌江沅突然侧了侧头问他。
“嗯,”漆煦四处打量着,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很喜欢。”
“喜欢就好。”凌江沅加快了步伐,边说着边走到谢从嘉的身边,“从嘉,东西借到没?”
“借到了。”谢从嘉把手里的小磁带往上一抛,说,“就借到了个这。不过应该也够用了。”
“哎我说你们嘛……”刘佳佳翻了个白眼说,“我就说让我爸去帮我们找个录音棚啊你们偏不乐意,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磁带这一套,你们确定我们录好了寄出去会有人听啊?”
“这叫复古,”谢从嘉说,“你懂个什么。”
刘佳佳吐吐舌头,寻求同盟般看向漆煦:“漆煦,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出点钱找个录音棚?当然这钱不用你们出啊。”
“都行。”漆煦对这个没有太大的想法。
刘佳佳寻求同盟失败,蔫蔫的跳上了舞台。
漆煦拿了根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凳子,坐下去的瞬间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摔下去。
不过还好,那凳子看上去挺破烂,但还挺结实的。
卡布奇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站位,等漆煦研究完了那磁带,几个人也已经站好了。漆煦一眼就捕捉到了右边角落里的凌江沅,对方虽然站得很靠后,却是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存在。
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和身前的架子鼓哪里像一起的啊。漆煦心里这么想着。
与此同时,漆煦对着台子上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李狼的第一个音已经低沉的从嗓子里转了出来。
“没人想念你……”
“没人如脱水的鱼。”
……
凌江沅的节奏是从中间开始入的,只出现在第二段。这首歌的前面部分是偏温柔情歌风格的,到了第二段才陡然转成了摇滚式,算是当前市场的一个大胆尝试。
毕竟现在的市场,像这种融合在一起的曲风还非常少见。
凌江沅握住鼓棒敲下去的瞬间,整个人气场陡变,微微扬起下巴,视线追逐到了漆煦的身上。
漆煦不由得愣住了神。
他今天穿过来了一件牛仔外套,因为地下室太热,所以脱去外套只剩下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微微溢出身体的薄汗勾勒出他腹部肌肉的形状,看似瘦削的身材实则蕴含着令人心潮澎湃的力量。
凌江沅抬手的时候,露出一小截白嫩却结实的小腹,在这偏暗的世界里像是突然照进来的一束光。
漆煦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磁带。
“我就是那脱水的鱼。”
最后一句落下尾音,漆煦下意识的摁下了结束。
台上的人皆气喘吁吁的深吸了一口气,静默一瞬间将刚才的喧嚣全数驱逐,漆煦坐在台下看着凌江沅,那一瞬间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紧迫的,“咚咚咚”的声音。
“啪啪啪——”
突然响起来的鼓掌声,瞬间惊醒了宛如身在梦中的人。
“新歌吗?”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件挂了拉链的长袖卫衣,眉头一挑,道,“很好听。”
“老牛。”李狼罕见的冲他点了点头,一副熟络的模样。
“这是卡布奇诺的老板。”凌江沅从台子上跳下来,站在漆煦的身边介绍到,“这是我们的新成员,这首歌就他写的。”
漆煦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凌江沅刚刚运动过的,冒着热气的身体。
那热气撩骚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唷你写的啊。”老牛点了根烟,“挺好听的,是个苗子。看上去还挺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