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凌江沅不在家里住的第一个晚上,漆煦失眠了。他窝在沙发里来回翻了好几遍,终于按捺不住抱着自己的被子进了凌江沅的房间。
这个房间重回凌江沅的怀里之后,就变得格外的干净整洁起来,地上刚被拖过一遍,亮得反光,书桌上整齐的摆满了凌江沅的各种专业书,之前满地都是纸的情况不见了,连被子凌江沅都好好地,妥帖的折了一遍。
漆煦犹豫了一下,还是扑了上去,扑鼻而来的是凌江沅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将他整个人裹起来。
漆煦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是凌江沅的电话把漆煦喊醒的,问他有没有起来吃早饭。
漆煦一下子坐起来,低着头看着自己支棱着的下半身,特别迷迷瞪瞪的说:“在洗漱了。”
“在洗漱?”凌江沅笑了一声,“你确定你在洗漱?起床了吗?”
“……凌江沅,你真的好像我爸。”漆煦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往厕所走,“现在在去洗漱的路上了。”
“嗯,真乖。”凌江沅像对宠物说话似的夸了他一句,“继续保持啊。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假期里要写完的那首歌。”
漆煦的瞌睡一下子醒了,脸红成了猴子屁股,结结巴巴的应了几声:“知、知道了。”
“行,那我挂了。”
“……挂吧。”漆煦搓着自己的红透的脸,把手机搁在一旁,往脸上泼了泼凉水,这才清醒几分。
刚挂电话就有点想念了。
漆煦本来还在为还要过五天才能见到凌江沅而忧伤,却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凌江沅回来了。
对方的神色看上去不太好,脸上挂着略显苍白的笑意。
漆煦本来挺高兴的,见他这样的表情也笑不出来了,把手里的吉他接过来,漆煦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凌江沅吸了口气,“晚上吃的什么?”
“还没吃呢。”漆煦想了想,说,“我请你吃饭啊?”
凌江沅沉默的看了漆煦半晌,说:“改天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漆煦愣了愣,半晌才点点头:“好。”
第18章
漆煦能够看出来凌江沅的心情不好——也能够猜出来应该是在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然怎么可能会提前回来。
但具体是什么事,漆煦就不知道了,凌江沅明摆着什么都不打算说。
漆煦甚至试探着问过谢从嘉关于凌江沅的事情,但谢从嘉知道的也是一些很片面的事情——凌江沅这个人好像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外面有一层坚硬的壳,谁也打不开,进不去。
漆煦很想拿到一把进去的钥匙。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丝毫反应。
漆煦叹了口气,打算去厨房煮碗面——这次就不煮泡面了,心情不好总要吃点稍微好些的吧。
2011年的时候外卖还没开始,漆煦只能绞尽脑汁的在网上搜索一些煮面的过程,结果最后仍然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好不容易才下出来两碗面,卖相看上去还不太好。
漆煦去敲门,里面响起凌江沅的声音:“有事吗?”
“吃饭。”漆煦用筷子敲了敲门,说,“心情不好也得吃饭啊。”
过了会儿凌江沅推开门出来了,笑了笑说:“你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
“废话,”漆煦指着自己的脑门,“你脑袋上这写着两个大字——”
“什么?”
“很、烦。”漆煦说完,把面递到凌江沅的手里,道,“你也知道我不会这些,所以难吃也不许说。”
凌江沅揉揉漆煦的脑袋:“谢谢。”
“嗯,吃饭吧。”
客厅里开着灯,厨房里乱糟糟的一团,凌江沅只看了一眼就无奈起来:“你这是打算等着我来收拾啊?”
“我吃完就去收,”漆煦说,“用不着你。”
“最好是这样。”凌江沅吃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算太差,他饿得有些难受的胃也瞬间好受了一些。
两人沉默的吃完一顿饭,漆煦看着凌江沅进屋的背影收拾碗筷,进厨房里去洗碗。
过了会儿他听到凌江沅从卧室出来的动静,从厨房探出脑袋的时候,凌江沅已经又进去了。
漆煦把厨房的垃圾收拾出来,正要扔到垃圾桶,却眼尖的看到了里面的一条红绳。
漆煦把红绳从垃圾桶里挑出来,发现被凌江沅丢掉的是一个护身符。
红色的绸布,上面绣着“崇山寺”三个大字,漆煦知道这个地方,他小时候他妈带他去过,去求过平安。漆煦想了想,把护身符放进了口袋里,垃圾塞满了垃圾桶,系起来下楼扔垃圾。
漆煦回家的时候正好撞上凌江沅在换鞋。
“你要出去啊?”漆煦看着他。
“……垃圾桶,”凌江沅吸了口气,似乎有些着急,“里面的垃圾你是不是丢了?”
“嗯,刚丢的。”漆煦奇怪的看着他。
凌江沅飞快的换好鞋子,扭头就要往楼下跑,漆煦拦了他一把,说:“凌江沅,你是在找这个?”
他伸出手,红绳套着的护身符放在他的掌心,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字格外的清晰。
凌江沅紧绷的身体突然就放松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漆煦,说:“谢谢。”
“不客气,”漆煦把护身符还给他,“这谁送你的啊?”
“……”凌江沅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但最后还是说道,“我妈。”
“哦。”漆煦点点头,“小时候我妈也带我去过崇山寺,给我求过一样的护身符,是保平安的。”
“嗯,我知道。”凌江沅把护身符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个要戴着才管用,”漆煦说,“我的那个后来弄丢了。当时我跟我妈一起去的,我那个护身符上面没有绣字,因为字是要自己绣上去的,这样更有诚心,但我妈不会,所以就说后来学了再给我绣,结果有一次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凌江沅握着护身符的手一紧,垂下眼去,敛住眼中情绪,没说话。
漆煦又道:“我妈本来说有机会再带我去求一个,那之后没过多久我妈就走了。”
“漆煦……”凌江沅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
漆煦的事情凌江沅知道得很清楚,不过没想到漆煦会如同唠家常一样聊起自己的母亲。
他以为这会是漆煦心中一个不能提及的伤口。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漆煦笑道,“哎,我妈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当初再难过,现在也都淡了。”
“……嗯。”
“不过倒是你,”漆煦说,“阿姨既然给你求了这个平安符,肯定是希望你平安的。好好保管吧。”
“……我知道。”凌江沅叹了口气,“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扔,”漆煦说,“但是别再扔了。”
凌江沅摸摸他的脑袋:“好。”
凌江沅在床上坐了挺久。
久到他可以听到外面的漆煦洗了澡,吹干了头发,似乎还抽了根烟,写了会儿词,摁下灯的开关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这个世界重新回归一片静默,凌江沅终于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
外面只剩下霓虹灯在上下闪动着,街道上的店面全都已经关了门,遥遥的望去,不远处似乎还有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很小的一个,很快的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夜已经很深了。
凌江沅看着手掌上那一枚小小的护身符。
其实姜蓉也不会绣这些东西,小时候他那些破了洞的衣服,甚至都是他自己七歪八扭的缝上的。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护身符上面的“崇山寺”和“凌江沅”这六个字,也绣得有些七歪八扭的。
姜蓉不知道学了多久才学会。
凌江沅看了很久很久,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假期剩下的几天时间,凌江沅和漆煦一直都泡在卡布奇诺里。
因为是假期的缘故,卡布奇诺格外的热闹,到了晚上几乎能把整条街的人都震起来,特别是卡布奇诺登场的时候,全场的气氛一定会到达最高峰值。
而漆煦的新歌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源源不断的从卡布奇诺的节奏里流出来。
漆煦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分红,整整的三千块钱。
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背地里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凌江沅拍着他的脑袋:“想笑你就笑,憋什么呢。”
漆煦没忍住扯了扯嘴角,“有钱了。”
“财星,”凌江沅问他,“这笔钱打算拿去干什么?”
“我要去修我的摩托。”漆煦说,“早想去修了。”上一次漆雄那锤子虽然没敲得摩托完全不能开,但开着的时候总会发出令人烦躁的轰鸣声,漆煦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他之前去问过修车行,修好不多不少,刚好三千。
“什么时候去啊?”凌江沅问他,“今天?”
“嗯。”漆煦道,“三千呢。”
“三千?”凌江沅眉头一皱,“你被坑了。你等等,我待会儿那场结束带你去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技术挺好,还能给你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