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之前他只需要把心力放在卡布奇诺这么一个乐队上面,但是之后却要将心思放在整个公司上面,卡布奇诺只是里面一个小小的环节——虽然他打算重点来做卡布奇诺,有朝一日也要让卡布奇诺站在巡演的舞台上。
而凌江沅,也会成为他所说的那个名垂音乐史的人。
现在听来似乎只是痴人说梦,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实现呢?
漆煦不敢说,便把这事儿交给了凌江沅去说。凌江沅说得非常简短,甚至未曾替漆煦好言几句,一旁等着的漆煦直冲他比手势,全都被凌江沅忽略掉了。
漆煦用唇语问道:“他们说什么?”
凌江沅笑笑,把手机调成扩音,放在桌面上。
“真的假的,漆煦要开公司?大爷的,那我们岂不是他公司的那什么,元老了啊?”
“计划都做好了么?”
“既然开了公司的话,我们的工资是不是可以发一下了?”
……
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闹着,却没有任何人表达不满。漆煦知道这是属于卡布奇诺的无声的支撑,不由得抿了抿唇。
那头刘佳佳的声音响起来:“不管怎样你告诉漆煦我们都会支持他,如果资金链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投资当股东。哈哈。还有就是——告诉他,我们整个卡布奇诺都是他的后盾。”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漆煦握紧凌江沅的手,沉声道,“永远是哥们。”
那头笑嘻嘻的调侃了几句,最后也认真地说道:“嗯,卡布奇诺永远是哥们。”
漆煦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我和你们永远是哥们。凌江沅不一样。”
“我——靠!”刘佳佳骂出声,“电话里都还虐狗,老子挂了。”
咔哒一声,手机里的声音转成“嘟”声,漆煦侧头去看凌江沅,发现对方居然红了耳垂,不由得笑几句:“我就是说了句事实,你至于么?”
凌江沅瞪他一眼:“都六点了,不是要回去过年?你赶紧走。”
漆煦和家里约的团圆饭是七点,一看时间确实要来不及了,忙看了眼手表,随手提起一件衣服转身就走。
漆煦临走前撑着门道:“我十二点之前回来,一起过年。”
“你别。”凌江沅摇头,“你明天早上再回来,就在家过年吧。”
漆煦笑着摸摸他的脸,阖上房门。
漆煦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大得有些空旷。凌江沅把厨房收拾了一下,随意下了一碗面,就当做是年夜饭。电视里放着他随便找的一部喜剧电影,放到有笑点的地方凌江沅也跟着笑,差不多到了八点钟的时候,漆煦发了条信息过来。
说是家里来了不少人,今天能不能回来不一定,让如果晚了他就早点睡,不用等他。
虽说凌江沅没期待漆煦回来陪自己,但漆煦允诺了,现在又不能成行,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
不过他没失落太久,给漆煦回了一个表情包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就继续看起电影来。
电影放完,凌江沅坐在沙发上缓了会儿,看了一下手机上姜蓉给自己发来的信息——从他去D市那天开始到现在,姜蓉由最初的每三天一条,变成了一天三条,凌江沅始终都没有回复过。
手机突然响起来。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凌江沅下意识的有点不想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那头是很熟悉的声音:“江沅?”
凌江沅顿了顿,把脚放在沙发上蜷缩起来,应道:“殷叔?”
“是我。”殷叔笑了笑,“新年快乐,今天晚上吃的什么年夜饭?”
“随便吃了点。”凌江沅道,“新年快乐殷叔。有什么事吗?”
殷叔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问道:“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守岁?”
“去哪?”凌江沅明知故问。
“……小蓉这边。”殷叔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都在这里陪她,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我来了才有点起色。”
凌江沅沉默着没说话。
殷叔又道:“她有段时间没见到你,很想你。”
凌江沅知道姜蓉很想自己,但他不敢去见,也不想去见。
凌江沅站起身,在客厅徘徊着:“殷叔,你把电话……给她吧。”
那头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紧接着姜蓉有些激动地声音在手机那头响了起来:“小沅!”
“……妈,”凌江沅喊她一声,“新年快乐。”
“快过来,妈妈给你包了饺子,里面还裹了硬币呢。你肯定能吃到,吃到的话接下来可就顺利极了。”姜蓉难掩激动的说道,“我们一起守岁啊。”
“……谢谢。”凌江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让语气变得生硬起来,“我就不过来了。新年快乐啊。”
那头突然就不说话了。
凌江沅有些担心,皱着眉头道:“妈?”
“小沅……”姜蓉终于又开口,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说,“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凌江沅思考了很久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听到手机那头微弱的呼吸声,想到这数十年以来姜蓉利用感情对自己身心的折磨,他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怎么可能不怪你?”
姜蓉没说话,但呼吸更弱了几分。
“我想了很久,这些年,做错的到底是谁,突然就清醒过来,或许我们都有错吧。”凌江沅说,“我不应该贪恋难得的母爱而一味的对你纵容,你也不能够利用所谓的母爱对我一再的强迫。也或许我们都没有错,因为我们都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
“但是——”凌江沅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妈,我不知道我原谅你没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放下,但我想,至少现在,我想冷静一段时间不去见你。”
“你来看看我吧。”姜蓉沉默很久后,突然说道,“我……明天的飞机。”
凌江沅瞳孔微缩。
那头姜蓉的电话已经被殷叔接过,殷叔的声音响起来:“小沅,你也知道我对小蓉一直以来的感情。我想了想,她再在国内留着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前几天尝试着询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国。她答应了。”
凌江沅皱紧眉头:“殷叔……你确定?”
“确定啊。”殷叔笑了笑,“机票是明天早上六点,本打算跟你一起守完岁就离开的。你却不想来——你现在还是这样的答案吗?”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好吗?”
凌江沅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挂断电话后没在沙发上坐几分钟,就披了件外套出门了。
凌江沅浑浑噩噩的开车,脑子里思绪繁杂,等自己醒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姜蓉之前待的那个疗养院的房间门口。
他这才缓过神来,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骂自己这是傻逼了。
凌江沅给漆煦发了个短信问他姜蓉新的疗养院的住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慢慢的等。
之前漆煦问过他需不需要地址,被凌江沅给拒绝了。他现在不由得有几分后悔。
凌江沅坐在长椅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九点半漆煦才回复了他一个定位,凌江沅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突然前面拐角处一群人飞快的往他这个方向走来,险些将凌江沅挤得一个趔趄。
他扶住一旁的把手,紧皱眉头,正好队尾有之前照顾姜蓉的那个小护士,便拉了她一把:“这是怎么了?”
“凌先生?”小护士眼睛一亮,突然喊了一声,“护士长,这是凌先生,我记得他是凌子元的哥哥!”
“怎么了?”凌江沅莫名咽了口唾沫。
小护士有些无奈地说:“凌子元先生在一个小时前去世了。但是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凌江沅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傻在了那里,过了很久才有些舌尖发麻的问道:“去世了?”
“是呀,”小护士叽里呱啦的道,“他本来就病重,没多长时间可活。可惜我们本来都以为他可以坚持到这个年过完。这大年三十的也真是可怜,他爸这么久愣是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连过年都没有……”
后面小护士又说了些什么,凌江沅浑浑噩噩的反而没有听清楚。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凌子元时的场景。他站在别墅院子里那棵很大的梨花树下,脸色苍白,抬起头时看到他轻轻的笑了笑,近乎温柔的问道:“你好,你找谁?”
或许是这样的初印象让凌江沅觉得凌子元不像是个坏人,所以后来即便是清楚自己之所以被迫跟漆煦分开,绝对有凌子元的一份功劳,他也难以怨恨起对方来。
如果真的有谁错,凌江沅觉得应该是凌渡的错。若不是他,凌江沅不会经历颇多磨难,凌子元也不会最后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就连死了都无人收尸。
但凌渡的现世报早就来了,他那个不大也不小的公司,他看得重如生命的公司,因为凌子元的去世,因为凌江沅的离去,也因为他刚刚生下来那个有先天性疾病的幼子,终归会沦为别人手中的物品。
凌江沅不恨凌子元,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当冤大头替凌子元收尸。他叹了口气,对着小护士说道:“我和他不熟,只是恰巧一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