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医生冰凉的探视仪器贴在他的肚皮上,凉的让人打了一个激灵,更是说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性。
纪明昕脸色僵硬了一下,却也没有像尚晓辰一样吗震惊到无法接受。
相反的,却很淡然,淡然到像知道自己未婚的女儿怀孕的母亲……
尚晓辰虽然不算聪明,也不太机灵,但有幸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公司不是个正经地方,打着医疗器械的由头,干着卖保健品的勾当。
尚晓辰傻不愣登的在那里干了两三个月的会计,闹清楚了之后马上辞职走人。
在个个都是人精,十句话八句都是算计的地方混了两三个月,到底是有收获的,孬好学会一点——察言观色。
他虽然惊讶慌张,可身边没有别的人,即便是和纪明昕并不熟悉,可下意识里还是会去看她,结果就是那样的表情,惊讶而并不多意外,甚至很快就接受了。
接连不断的打击,完全极其了尚晓辰心里最黑暗的因子,他缓缓的拉下毛衣,盖住自己的肚皮,空洞的眼睛望向正跟医生交谈的女人。
“当年,我到底是不幸遗失的,还是因为身体原因被丢弃的?”
此刻,他已经不需要纪明昕给他一个说法,只需要看她躲闪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爸他…他知道吗?”
纪明昕眉心微动,到底是她这些年对不起这个孩子,即便在努力也眼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尚晓辰有点想笑,果然呢,天上什么时候会真的掉馅饼?
给你开一扇门,就会给你堵上一扇窗户。这富贵的代价太大希望大到他承受不住。可偏偏又不是他能选的……
“这件事,希望您能保密。”
他从医用床上下来,这话是对医生说的,也是对纪明昕说的。
医生连连点头:“保护病人的隐私,应该的。”
尚晓辰松了一口气:“那您看我什么时候能打胎?”
医生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更没有想到这个病人这么淡定,淡定之后要打胎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您身体情况特殊,理论上不建议打胎,具体情况,我还得跟妇产科的专家研究一下。”
尚晓辰应了一声,留下了电话:“具体的结果,请电话通知我吧,谢谢。希望您做好保密工作。”
他平静的过分的出了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值得庆幸的是,许是念着媳妇儿,许是念着孩子,尚好渡过了危险期,顽强的睁开了眼。
主治医生医生说的鲜少见到伤的这么重,还这么顽强的生命,很多年轻的病人,都可能撒手人寰,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植物人。
后续的事情,不过是养伤复健,整理若水阿姨流产了的心情。
陈靖安正如同他说的,并没有让这件事情连累到尚家,老于担忧的日升集团告发最终不了了之。
纪飞云、尚云杰、尚晓辰轮流陪着照顾,不到一个月,尚爸爸和林若水便都出了院。
关于公司那档子事,陈靖安和尚晓辰那档子事,有些人蒙在鼓里,有些人知道些许都不全面,谁都绝口不提,毕竟无论如何,两个人分了手,你再跟谁说些什么,那不是往人肺管子上戳吗?
尚好休息了一个月,商场之上已然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听闻有人趁着日升集团经济危机,花极少的价钱吞并了公司。
日升集团老板陈兴强受不住打击中风瘫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夫人卷了家里最后的钱跑了路,儿子陈诺原本不牵涉其中,却因为家里破了产,报复社会,喝醉了,在夜市上拿酒瓶开了人的脑袋。对方是个硬茬子,不依不饶最后告上法院,牵连出陈诺当初惹的那些黑道的事情数罪齐发,进了监狱。
陈靖安把他爸送到了顶级护理的康复医院,时常去看望现在嘴歪眼斜流口水的人。
只是每一回他去,陈兴强总是大发脾气,摔盘子砸板凳,抓住什么东西,都往陈靖安身上扔。
有一回还把一碗热汤泼到了陈靖安身上,连医院的护工都看不下去,替那个年轻又孝顺的陈先生委屈的慌。
谁不知道这医院的开销多贵,能舍得如流水一般的花钱的儿子,哪个不是孝顺的?
陈靖安时常推着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些旧时候的照片给他看,并说一说以前的事情。
陈兴强似乎渐渐被儿子感化了,好像不在发脾气,每每陈靖安来的时候,都只是看着他,等他走了,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怎么擦了擦不干净。
尚晓辰是在确认怀孕三天后接到的医院的通知,很遗憾,他的体质不能打胎,原本两性畸形手术两岁之前做最好,他的这个年纪已经早不适合做这个手术,身体结构又特殊,想要摘除子宫,那就是把一半的命交到死神手里。
他在医院听完了医生的宣判,不知道是以尚好刚脱离危险期而笑,还是因为他自己而哭。
尚好已经可以在家的时候,他跟爸爸申请了到美国去修经济学。
这是一个好的进步的机会,尚好当然不反对,要不是他现在这个年纪又一直抽不出来身,他自己都想去。
他欣然应允,并给尚晓辰办理了手续,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尚晓辰提前准备了行礼,说先去适应一下。
尚好瞧出了自打他跟陈靖安分手之后,虽然每天强行快乐,可眼睛里的东西掩藏不住,与其让他在这个伤心地带着,不如让他早些出去也好。
一切都准备好了,出发的前一天,尚晓辰去Q大后面的店里吃了一顿铁锅蛤蜊鸡。
第七十九章 一个人的日子
一份鸡端上来,脸盆大的盘子,一个人吃确实有些多。
他要了一碗米饭,夹了一筷子裹着酱汁蛤蜊,吃下去。这个饭馆的米用的是长粒香,散发着阵阵粮食香。
微咸的汤汁透着一股子鲜甜,沁在蛤蜊肉和鸡肉上,糅杂出独特的香味。
尚晓辰觉着有些噎得慌,刚倒的那杯水散发着滚烫的热气,显然还不能入口。
此时此刻他有些怀念那锅鲜虾粥、排骨粥、鸡丝粥或者来一杯蜂蜜柚子茶也好。
现在是用饭的高峰期,店里的服务员和厨子忙的不可开交,他坐在角落里谁也没空多瞧一眼。
他慢慢的不断往嘴里填一口一口的饭菜,幸好,他没有像别人一样,出现什么呕吐感,反倒是比从前多吃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靠近楼梯道的位置,进了楼梯口往上走三层,打开右手边的门,就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一间全部打通的大开间,趴在床上就能瞧见厨房,也能瞧见书桌、茶几和立在沙发边上的装着稀奇古怪的书籍的书架。
这是一座建了十年左右的小区,算不上新,也算不上多老旧,正好是焐热了,浸染了全部的人间烟火的地方,就这么离开,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尚晓辰用了一个小时,吃干净了面前的一份蛤蜊鸡,三月中旬了,门口两个服务员摘掉了门口挂着的厚棉被一样的门帘子。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一点三十分。
也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不幸,被谁家挂在阳台外头掉下来的衣裳兜住了头。
尚晓辰把衣裳从自己脸上摘下来,是一件贴身的纯白体恤,男士款XL号,衣领的边边上有一串小小的英文字母。
他抬脸往四楼的阳台看去,空荡荡的,除了两盆绿植之外,只有一个晾衣架子,旁的别无他物。
即便是过了许多年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是存了私心的,不然也不会做这个带着别人的衣服偷跑的事情。
“一个高考英语五十三分的人,选择去美国留学,那到底是多大的勇气?”张嵩去机场送他的时候,笑着问他。
尚晓辰从他手里接过行礼也笑:“我这不是逼不得已吗?”
“什么?什么逼不得已?”张嵩迟疑了一下。
“没什么,为了我以后做一个优秀的富二代,可不得先吃点苦。你也加油啊,等有空,你得来看我。”
张嵩扬起笑脸来:“那是当然,咱再过半年,也能日收入两千了,到时候挣上了钱,能不去看你吗?”
“好,登记的时间快到了,我就不跟你瞎聊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拉着行李,冲张嵩挥了挥手,瞧着背影潇潇洒洒,俨然一副要去过好日子的样子。
可张嵩却在他身上依稀看出一股子奇怪的东西来,是悲伤吗?好像不大像。
他心里是有谱的,真若是欢欢喜喜的去留学,怎么会连家人都不让跟过来送行?
尚晓辰为人实诚,可不是那种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跟他说的人,但现在好像有些变了……
算了,人都要长大,都要变的,这也算正常吧。
他从机场往外走,外头晴空万里,难得的一个天高云阔的下午。
纪飞云亲自开着车从角落里开出来,副驾驶坐了个男人,鸭舌帽、口罩、包裹的比大明星还严实,他仰躺在车座上看着起飞的飞机,重重的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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