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临近晚自习的时间了,校园里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如今已经是初春,细微的春风吹过,抚平了两人刚刚剧烈运动后心中的不平静。
医务室只有一个年近中年的男医生在看守着,来看病的学生一部分躺在床上打着吊针看着电视打发时间,一部分坐在长椅上,一手拿着笔演算另一手还扎着针头。
傅同主动走上前去让男医生处理伤口,梅君与站在傅同的身后侧出了会儿神。
如今……已经是三月了。
六月傅同就要高考了,也就是,要从学校毕业了。
男医生的手脚很麻利,伤口不大也不深,包扎好以后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傅同此时没有打架时的嚣张气焰,一一应下。
也因了傅同这态度,男医生没有将傅同这身上的伤同什么打架斗殴联系在一起。
倒是梅君与在医生说完后,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医生,他是高三的学生了,这伤不会耽误高考吧?”
男医生摆摆手:“不碍事,小半个月就好了。”
傅同则是有些惊愕,转身来看梅君与,在看到梅君与眼中的不自在以后,心脏突然软了一瞬。
包扎好以后,两人就离开了医务室,此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梅君与看了眼表:“我要去上自习了。”
傅同啧了一声,语气里吊儿郎当的气质尽显:“啧,好学生啊。”
梅君与抬起眸子直视傅同,眼神澄澈却又毫无波动,却让傅同一阵心虚。
刚刚那句话,傅同的确是带了些嘲讽的意思,梅君与聪慧异常,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普通的富家子弟,一般都是家中会直接安排出国留学,高考对他们而言,基本形同虚设。
而梅君与这样一个挂了梅家姓氏的孩子,甚至连高考能不能参加得上,都还是个未知数。
梅君与没过一会儿就转开了目光,露出了傅同自从认识梅君与的第一个笑容。
一个自嘲的笑。
那笑容极淡,又转瞬即逝。
却让傅同的心揪了起来,懊悔万分。
梅君与没有说什么,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傅同一下抓住了手腕。
梅君与转回头,眼神毫无波澜:“有事?”
傅同不知为何突然烦躁起来,只能耐下性子:“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梅君与的眼神飘忽了下,然后才冷冷淡淡说:“算吧。”
傅同一听就知道梅君与在敷衍自己,但是也毫无办法,只能忍下心中的烦躁,松开手让梅君与离开。
??第九轮白月光??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导致梅君与回到教室坐下的时候,也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梅君与内心叹了口气,把笔放下,望向窗外,校园里的灯光印照着校园中心的花园,春天……总是生机勃勃的吧?
但是有关春天,对梅君与而言,却是一个有关抛弃的季节。
梅君与,梅家私生子,梅家这一代掌权人也就是梅君与的父亲梅博涵其实与梅君起的母亲赵雅芝两人是自由恋爱,感情甚笃。
梅君与的诞生,对于这个家庭是个意外。
梅君与的母亲从事于色情行业,当年梅博涵被竞争同一官职的对手暗害,在有心人的安排下,与梅君与的母亲发生了关系。
然后,有了梅君与。
☆、第7章
梅君与不知道母亲用了什么方式逃开了梅博涵的势力,跑到乡下把自己生下来。
只记得童年时虽然贫瘠但是有真心待人的邻居和交好的玩伴。
那个时候的梅君与,还有笑容,有关开心与欢愉的笑容。
直到四岁那年的春天,梅君与的生日,母亲把自己送到梅家门口,哄骗自己说,给自己去买冰淇淋,然后将自己扔在了梅家门口的时候。
梅君与才尝到他诞生到这世界上第一次的疼,被抛弃,被丢下的疼。
然后他就被梅博涵认回了梅家。
唤一个陌生男人为父亲……
唤一个陌生女人为母亲……
那天以后,梅君与就慢慢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梅君与知道,其实梅博涵和赵雅芝并不喜欢自己,抚养自己只不过为了所谓的面子而已,他在梅家,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罢了。
梅君与自嘲一笑,望向窗外的眸子又黑又沉,里面,是化不开的悲伤。
而另一边,傅家司机是在学校门口接到傅同的,傅同先是说了一句:“去‘夜雾’。”
司机应了声之后,就发动了车子。
傅同摩挲着手机,最终下定了决心,拨出一个电话。
傅同无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我是傅同。”
电话那头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却又干脆利落:“说。”
傅同的声音不复以往,而是十分恭敬,但是细听下,又带了些恐惧:“我想搞垮王家。”
那边的人轻笑一声:“代价呢?”
傅同咬咬牙:“您说。”
那边的人沉思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算了,欠着吧。”
接着才玩味地说了句:“你求我,倒是不多见。”
傅同脸色一僵,然后才说:“麻烦您了。”
那边的人又笑了下,然后才挂断电话。
‘夜雾’最大的包厢里,重重噪音下,傅同有些烦躁地戳了戳手机,脑子里放映的,尽是刚刚那通电话和梅君与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那个,嘲讽的笑。
梅君起看着唯独傅同所在的那个角落的安静,有些不耐烦地指着身边一个小姐:“去,到那边去。”
梅君起指的方向是傅同坐着的沙发的方向。
周围几个靠的近的人闻言立马哄笑起来,有个人还问了句:“我靠,阿起可真是关心阿同,连女人都给安排好。”
梅君起喝了口酒,一脚踹过去之后,这些人才稍稍收敛了些。
可就是这样,傅同依旧走着神,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直到小姐坐在了傅同身旁,傅同才反应过来,暗自皱了下眉头,但是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甚至说话的语气里也尽是温柔:“怎么了?”
那女孩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看着傅同,脸有些微红,嗲着嗓音:“傅先生怎么来了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傅同立马懂了是谁让她过来的,抬起头望向梅君起的方向,就看见梅君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旁边一个女人的腰,见他扭过头来,嗤笑了声:“这次可是你约我来的,你自己心不在焉的?”
傅同克制住想上前把那女人拉开的冲动,依旧是笑着的模样:“是我不对。”
说着搂上靠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的腰,不再看手机,同梅君起和其他人一起疯玩起来。
这一晚,有人心不在焉,有人纸醉迷金。
??第十轮白月光??
次日,当傅同拎着早餐找到梅君与的时候,正是刚下早自习,全班只剩下梅君与一个人回来的比较早,而梅君与正坐在座位上边吃包子边翻着笔记。
梅君与低头啃一口包子慢慢咀嚼着,在他的口腔顶起一个小小的凸起,仿佛一个在抱着松子啃的小松鼠一样,看的傅同因为早起而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
再看了一眼手中自己拿的东西,心中因为昨天暗暗嘲讽梅君与而产生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走上前去,傅同将饭盒放在梅君与桌子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梅君与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看到傅同笑眯眯的样子:“呐,早饭。”
梅君与皱了下眉,重新低下头,不太想搭理傅同:“我吃过了,谢谢。”
明显拒绝的姿态让傅同有些不虞,傅同皱起眉头,心中暗讽梅君与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但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不耐烦:“给你赔礼道歉的,昨天是我不小心说错话了,原谅我好不好?”
如果有人看到傅同这个样子,必然觉得奇怪,皱眉的表情和温柔哄人的语气,矛盾极了。
只是梅君与一直都没有抬起头来,但是梅君与心中却不像他面上表现地这么淡定。
就像梅君与的内心从来都不像他表面的冷漠无情一样。
梅君与珍惜他生命中的每一份善意。
昨天傅同为他挨的那一刀,已经足够让他敞开心扉,然而傅同昨天的那一句嘲讽,又让他的心门关闭了半扇。
所以梅君与此刻的心情,五味陈杂。
但是想起傅同说那句“我很喜欢你”的样子,梅君与终究是软了心。
这是除了母亲,第一个人对他说这两个字。
☆、第8章
梅君与定了定心神,终究选择抬起头,在梅君与抬头的瞬间,傅同脸上的表情立马恢复如常。
“我真的吃过了,你要不要坐下来吃饭?”这是梅君与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这样邀请别人。
傅同内心不屑,却没有拒绝,从前排拉了个板凳,在梅君与旁边坐下。
打开食盒之后,里面尽是一些点心,最下层是一份粥,香气扑鼻,梅君与也只是看了一眼,继续啃自己的包子。
傅同把食盒朝梅君与面前一推:“吃这个。”
这次,梅君与连眼睛都没朝这边看一眼:“我付不起这个价钱。”
傅同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梅君与说了什么的时候就被气笑了:“我请你吃的。”
梅君与突然轻笑一声,抬起头直视傅同:“如果你想跟我做朋友,你要先学会一件事情,尊重我。”
梅君与的眼眸澄澈又干净,让傅同一愣,随后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股心虚。
然而梅君与很快移开了眼神,重新看着自己的笔记:“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