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速电梯飞快直升顶层的时候,封一巡看着前方镜面墙里映出的两道身影,他就才后知后觉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切感来。
他今天是有两个人一起回家。这个念头被封一巡放在心里反复品了品,起先觉得陌生,好像不管是“两人”还是“一起”还是“回家”,这三个词汇无论哪两个随机组合在一块都很奇怪,是他过去从未碰触过的东西。
但陆肯又确实就站在他身旁,对方和他肩膀几乎相碰,当从眼前的镜面里捕捉到他的目光时,陆肯的手还会贴过来,像把玩封一巡的手指有瘾一样轻轻拢住他的手,于是体温便从相贴的地方传递过来,让陌生感逐渐散去。
封一巡继而感受到的是熨帖,就好像能跟谁一起回个家,也是一件挺温馨的事情。
“你在笑什么?”陆肯在电梯停下时问。
封一巡抬眼瞅了瞅镜面,试图将嘴角的弧度压下去假装自己没有在笑,不太成功,只好随它去。
他握紧了陆肯的手,将人拉出已经朝两侧滑开的电梯,口是心非的数落:“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陆肯并不认为自己问题很多,不过封一巡摆明了再被探究起笑容问题就要炸毛,他也就乖乖闭嘴,只眼里带上笑意,任由对方拉着他走。
封总家的玄关走道很宽敞,从电梯到大门还颇有几步路,他们在这一小段路程里安静牵着手走了一小会,直到封一巡打开大门的指纹锁,回身招呼陆肯进去,多少也算是给“带人进门”这个流程增添了一点仪式感。
但陆肯似乎与他离得太近了,使得转身的动作做起来分外逼仄,他几乎一转身就落进一个稍稍更宽阔些的怀抱里。
封一巡一怔,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来自这个怀抱的力量轻推着进门,世界似乎旋转了一下,门不知怎么就在景物旋转的瞬间被灵巧合上,他的后背抵在了闭合的门上。
他抬眼望去,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一个微微低下头看他的陆肯。
他的视野被陆肯完完整整的占领了。
“我刚才其实还有一点担心,想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陆肯的声音从正上方一点的位置落下来,声音里带着笑意,音量也很低。
封一巡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希望这个小动作是不易惹人察觉的,但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形下,好像觉察不到才更像个难题。
“你怎么又有问题?”他想要靠反问来让自己听起来有气势一点,不过这好像也挺难,因为他的语气听上去更像是软绵绵的抱怨而不是质疑。
于是他只好放弃地问:“担心什么?”
“因为你在下面说的是让我送你上来。”陆肯伸手捋了下封一巡垂到眼前的额发,有一小缕差点滑进封总的眼睛,“我刚才走过来的途中就忽然担心,你会不会在走到门口后对我说到这里就行,我可以走了,又让我下去。”
封一巡被陆肯拨弄头发的动作弄得有点痒,在陆肯手指伸过来时就闭上了眼睛。
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发出的邀请竟还遭到过这种怀疑,他也顾不上痒不痒了,迅速又睁开眼,还拉下脸:“我像是会在这种地方故意开玩笑整人的人么?”
封总连挑起的眉梢上都明晃晃挂着一句话——“敢说像你就现在自己走吧!”
陆肯就笑了起来,他温热的吐息擦过封一巡耳朵,让被热气拂过的地方都仿佛能感到一阵轻微的麻痹。
“所以说是个很蠢的问题。”陆肯很快回答说,他像注意到慢慢浸染到男人耳侧的红色,干脆亲了亲封一巡的耳朵。
“我不走。”
“你主动放我上来,就赶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是存稿箱定时发布,存稿箱自动更新后显示似乎有点延迟,要多等十分钟左右才能目录刷到更新=3=
---------------
第43章 入室
==============================
自己这算不算在主动引狼入室,就是封一巡稍后才能去认真思考的问题了。
他被陆肯抵在门后,后背紧贴着门板,他家的大门绝对坚硬厚重安全系数极高,可当陆肯俯身下来,将他不容置喙的桎梏在对方身体和大门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时,他在对方的贴近的里有个潜意识的后退动作,又因为贴着门板退无可退,于是生出一种几乎要被对方嵌进门板里的错觉。
这份错觉带来了一阵强烈的被侵略感,令封一巡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动,他抓住陆肯的手腕。
陆肯似乎立即就明白过来封一巡的不安,他曲肘支撑在门上的手臂伸展,将自己撑起来,拉开一些两人间的距离。
“没事的。”他温声说,“我不会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封一巡只是对刚刚的姿态有些不适应,他在重新拥有的活动空间里缓缓呼吸,一抬眼就能看见陆肯望着他的眼睛。
他们从进门起就黏黏糊糊的贴在了一块,灯都没来得及打开,偌大一个屋子陷在夜晚带来的深沉颜色里。
唯有门口这一小方天地,这里有个智能感应灯,一检测到主人回了家,自动就在门旁亮了起来,照亮了门后到鞋柜的这一块区域。
暖白色的光线下,陆肯的眼珠却像比灯珠更亮,封一巡被陆肯眼睛里的光晃了一下眼,再才说:“……别把我说得像是什么易碎品。”
他抓着陆肯手腕的那只手还没松开,顺着手臂移了上去,停到陆肯肩膀。
封一巡把陆肯的肩膀推了推——没怎么真正用力,更像是在人肩上点了点。
“我刚才就是觉得你靠得有点太紧了。”他半真半假地说,“差点以为你想把我挤死在门上,好对我谋财害命。”
封一巡想用玩笑将方才那一瞬间的推拒给掩盖掉,不想让好好的气氛因为他一个本能的小动作遭到破坏。
他和陆肯已经为推动同一个进度条努力了很久,今晚刚刚看见有进度显著拉进的曙光,并不愿意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了“撤销”,害进度条整个回档。
“谁舍得对你谋财害命?”陆肯顺着封一巡的话接了下去,他与封一巡拉开了距离,便用目光一点点描摹过这人的眉峰,眼尾,鼻梁和唇角。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感到我会挤死你的危机。”陆肯低声说,“可以让我继续亲亲你吗?”
封一巡在听到陆肯前一句问话时仿佛有一瞬的失神,思维似乎脱离了眼前情景,一瞬间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
但很快,陆肯那有宛如实质的目光又让他回过了神。
“你进门搞突袭时也没有提前向我打申请。”封一巡话音里带着两分没好气,那只搭在陆肯肩膀的手却是继续向上,指尖一路探进陆肯后脑的头发,在那里胡乱揉了一把。
接着他把陆肯重重往下一拉。
陆肯如愿以偿重新亲到了人,这次换做用清淡的浅啄去描绘封总的五官,他在落到对方脸颊上时感到封一巡嘴唇动了动,听见对方谴责他:“现在又装得这么乖,你就是吃定我会心软,反正你总有对付我的招。”
陆肯认为封总这番话对也不对,因为在他看来封一巡也深谙该如何对付他,倒是对于自己“总有对付封一巡的招”心存怀疑。不过为了让对方心情好一点,他当然是乖乖收下谴责,没有提出异议,并等封总说完后再才将自己继续下移,啾了一下对方正微微抿起的唇角。
有人说过封一巡面相凉薄,上挑的眉眼再配上薄唇,是个一看就十分薄情寡义的相,他人在感情方面也确实凉薄,是面冷心也冷。
陆肯亲耳听到过这样的评价,他觉得会得出这种结论的对象无一例外,全是大傻瓜。
这个私下里其实也会念念叨叨冲你抱怨,有着很多小脾气和需要你仔细摸索才能发掘的小偏好,看起来总是不太耐烦却又只要用心就很容易被哄好,甚至有起码一半的“不耐烦”都是出于不好意思而装出来的,很容易恼羞成怒的人。
但凡是他人见识过封一巡这任一鲜活的一面,谁又还会评价他“面冷心也冷”呢?
“你没有准备就在门口这么亲一整晚,对吧?”封一巡感到他好像已经陆肯黏糊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然而他们俩却一直止步于浅淡的啄吻和偶尔的呼吸交互,陆肯似乎还对他之前的推拒有所顾虑,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温柔且轻。
间隙里,他终于抬手默默撑住了对方的脸,向对方这样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封总很想要更进一步,他主要是还不期然听见了自己屋内座钟的报时,突然就发觉,他和陆肯竟然已经在门口仅是清汤寡水的吻就闹了这么久,登时对于自己和对方的年龄及行动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要遭。
他之前还说对方像谈恋爱的高中生,把自己给摘了出去,结果人与人果然是会耳闻目染,习惯是会被潜移默化着改变的。
封一巡现在不好意思把自己给摘干净了,他觉得自己也特别像个第一次请心仪对象回家,结果两人进门后连鞋都没换,只先凭着一股历久弥新的青春冲动亲个没完的中学生。
“别看我了。”忽然就有了点年龄危机,封总将陆肯的脸继续往外推了推,可陆肯一直看着他,他和对方顺理成章又对了下视线,便觉得陆肯的眼睛也很有毒,多看两眼就会忍不住放纵他,任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