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测什么?”尤涟问。
江伯贺指了指老师的方向:“立定跳远,一个个去老师那过。”
之后的项目尤涟就没再“及格就好”,他也跟宫鹤一样不管什么都压满分的线,跳远不多跳,引体向上也不多做,所有的都卡满分线。
引体向上测完后,尤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太阳大的缘故,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阳光晒得他脑子晕晕乎乎,胃里的反胃感也更严重,他喝了好几口水才把那种感觉压下去。
要是有风就好了。
这么想着,尤涟跟随众人一起站上了一千米的起跑线。
他们班一共五十个人,一排站不下,所以就前后站了两排,他站在后排,能看到宫鹤的背影。
待会跟着宫鹤跑就行。
尤涟呼了下气,作出准备动作。
很快,哨声响起,尤涟抬腿冲了出去。
这下终于有风了,他用力嗅了下,结果被风里混着的土腥味和橡胶味呛得脑仁疼。
跑道是橡胶的,上面鲜亮的颜色说明不久前新浇过。
虽然风吹日晒了这么久,但太阳一大,还是能闻到一点橡胶的味道。
真难闻,闻得他想吐。
尤涟努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恶心的橡胶味。
他的目光追随着宫鹤。
宫鹤就在他前面不远,肩宽腿长的,跑步姿势流畅又轻松,看起来毫不费力,宽松的蓝白色校服被风吹的鼓起,像是要带着宫鹤起飞。
“诶!那个同学小心!”
“快躲开——”
没等尤涟反应过来,他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同时尤涟踉跄一下,失去平衡,往前狠狠地扑倒在地。他眼前一黑,手臂和膝盖炸开火辣辣的疼。
“卧槽卧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跑在尤涟身后的是班委肖颂声,见尤涟倒地他顿时慌了,赶紧上前扶尤涟,“我看到那个足球朝你过来,我就下意识推了你一把,没想到反而把你推地上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摔到哪里了?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尤涟眼冒金星,摆了摆手:“没事。”
他晕乎乎地坐在地上,缓了缓后看向手掌,刚才手贴着地面往前滑了一下,擦破了好几处,还有细碎的小石子嵌进了伤口里。胳膊和膝盖应该也擦伤了,刺疼刺疼的。
肖颂声更急了:“这肯定得去医务室消毒,我带你过去吧?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背你?”说着他揽住尤涟的背,要把他扶起来。
但尤涟还是摆手:“别扶我。”
他脑袋发晕,一动就更晕,更想吐。
“我来。”
揽在背后的手离开,换了个带着点凉意的怀抱。
尤涟眉头紧拧,正努力压着那股想吐的感觉。
“怎么样?除了手还摔到哪了?”
大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又顺着脊椎往下轻触,“这些地方疼不疼?”
尤涟抬手捂住嘴:“不疼。”
“我抱你去医务室。”
“等会,先别动我,我有点想吐。”尤涟连做了几次吞咽的动作,背后有只手不停顺着他的背。
周围很安静,所有聚过来的同学都非常有默契地沉默了。
傅欢也是沉默的人之一。
但她只有表面是沉默的,其实内心已经叫出了海豚音,还是可以掀翻人脑壳的那种。
她!看!到!了!什!么!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
正主在线发糖!
还是掰开嘴死命往里塞的那种!
瞧瞧瞧瞧,这担忧的面庞,这关切的声音,这温柔的轻抚,这宽阔的怀抱,还有这只容得下一人的眼睛!
被揽着的这位也是,小鸟依人的姿势,捂着嘴的娇弱模样,头还自然地靠在人胸口!
你品!你细品!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傅欢品得浑身发抖,灵魂都在尖叫。
她磕到真的了!
她磕到真的了!!
傅欢眼里充满着兴奋的光芒,而其他人眼里还是震惊和无语居多。
——哈喽?这什么情况?鹤大佬什么时候对尤涟这么好了?不是昨天两个人还打得要死要活必须戴口罩遮伤口吗?
“还想吐吗?”宫鹤无视众人目光,轻声问尤涟。
尤涟闭着眼点头,脸色有些难看。
“我抱你去医务室,忍一忍,去医务室吐,嗯?”说着,宫鹤把手伸到尤涟的膝弯处,另一手揽着他的背,熟练地把人抱了起来。
他抱着尤涟穿过人群,径直朝医务室的方向走。
尤涟靠在他怀里,捂着嘴的手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要吐就吐,别忍。”
宫鹤扫视周围,看到了一个垃圾桶,“那边有个垃圾桶,先去那边吐,吐完再去医务室。”
尤涟眼角挂着反胃导致的生理泪水,闻言点了点头。
一到垃圾桶那儿,尤涟就忍不住地吐了起来。
像是要把所有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掉,他不停吐着,一直吐到没东西可吐才终于停了下来。矿泉水被适时地递到嘴边,尤涟接过,漱了漱口。
吐完后胃里舒服了很多,尤涟单手叉腰,长松了口气。
“好点了?”
尤涟点头:“好点了,估计是避孕药的副作用。”
他伸着手,宫鹤正用矿泉水冲他手掌里的脏污。灰尘和细碎的小石子被冲干净,露出出血的伤口,“可我这么一吐那个药不就白吃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再吃一次?”
宫鹤抬起头,目光森冷:“你还敢吃?”
尤涟识相地赶紧摇头。
宫鹤深吸了口气,目光又落回尤涟手上。
尤涟的手很白,掌心柔软,指腹没有茧子,肉粉色的伤口在上面极为突兀,还有两处地方正在渗血。
红色的血丝刺痛了宫鹤的眼睛,他的眉头拧成川字。
“去医务室吧,我没事了。”尤涟用袖子擦了下脸。
宫鹤嗯了声,脸色是显而易见的阴沉。
-
他们进入医务室的时候,医生正在看手机。
见有人进来,他抬起了头,看到尤涟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哟,又见面了,你怎么了?”
“他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宫鹤说。
尤涟在椅子上坐下,不管自己的伤,开口就问早上的事:“你跟我班主任说我在你这儿拿避孕药了?”
医生起身上前,小心地给尤涟撩起裤腿:“你走了我才想起来你们班不全是alpha么,哪有人要吃避孕药,正好碰到你班主任,我就顺嘴问了一声。她找你了?”
尤涟扯扯嘴角:“是啊。”
“你不是给同学拿的?”
尤涟语气硬邦邦的:“给别的班同学拿的。”
医生哦了声,没察觉什么不对。
大致检查完后,他从柜子里取了碘酒出来:“都是皮外伤,不碍事,alpha的话养个两天就能好。”说着蹲下身,要给尤涟擦药。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我来吧。”
尤涟抬头看了宫鹤一眼。
医生没说什么,爽快地把东西交给了宫鹤。
宫鹤扶着尤涟进入旁边的休息室。
尤涟坐在床上,他脱了校服外套,解开衬衫的袖口,把袖子卷到上臂,露出被擦红破皮的手肘,下半身的裤子也卷到了大腿处,露出通红的膝盖。
宫鹤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盯着尤涟的伤口看。
“没事的,医生说了两天就能好。”尤涟不自在地动了动腿。
“疼不疼?”
尤涟说:“还好,不怎么疼了。”
宫鹤又说:“擦药水会有点疼。”
“我知道,没事,直接擦吧。”
宫鹤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把尤涟的腿一边一条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接着弯下腰,仔细看着上面的伤口。他看了很久,看得尤涟忍不住想催促的时候,才拿起碘酒,用棉签沾着擦上去。
力度非常轻,仿佛尤涟是个玻璃人一样,一碰就会碎。
“你可以用力点。”尤涟忍不住道。
“用力你会疼。”
尤涟说:“不会,这点疼我还是能忍的。”
然而宫鹤非但没用力,还一边涂药一边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气。
像哄小孩子似的。
“我真不疼。”尤涟说。
宫鹤头也不抬:“我觉得你疼。”
心蓦地一软,尤涟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腿上火辣辣的痛意在微凉的气息中散去,转化成微微发痒的酥麻。
他不疼了。
一点都不疼了。
尤涟专注地看着宫鹤的神情,这时休息室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尤涟和宫鹤都没有在意,心思全在彼此身上,直到门被推开,他们才抬起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门外,唐恋站在最前面,她的身后跟着两个身高一米九几的高大男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打扮优雅的中年女人。
宫鹤默了默,冲唐恋身后的人叫道:“妈,哥。”
尤涟:“……”
眼前的状况令他头皮发麻,“苒姨,绍哥。”顿了顿,“尤弋。”
服了。
他真的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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