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黑,没有开灯,江问筠环视了一周,迈开步子走向了卧室。
房间门从里反锁着,江问筠扭了两下没有扭动,随即去厨房拿了菜刀过来一下下的劈,把锁劈的四分五裂,门才终于是打开了。
推开/房门往里一看,一片黑暗之中,陈琦正蜷缩在床头,用被子包裹着自己,嘴里神经质的喃喃自语着些什么,已是深深地陷入了魔怔之中。
江问筠抬膝半跪上床,将冰凉湿润的手在床单上抹干净,这才摸上了陈琦被冷汗浸湿的头发。
陈琦像是对外界的刺激视而不见似的一动不动,乖乖的任他抚摸着,嘴里的碎碎念停不下来。
江问筠把耳朵凑上去,这才听见他说的话。
“肖纪又来了,他又来了……就站在我床边,相信我,我没有骗你,真的不是幻觉……你看,他就在你身后……你回头看看……”
窗外一个闪电倏地劈过,顿时将狭小的卧室照得如同白昼,白光映在陈琦脸上,将他恐惧到近乎呆滞的面容映照得清清楚楚。紧接着雷声炸在窗外,巨大的声响将窗玻璃震的微微颤动起来,陈琦猛地打了个激灵,身体如同狂风过境的秋叶一般簌簌发抖。
江问筠没有回头看,只默默的靠近他,用已经开始回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脖颈,等他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雷声渐渐远去,陈琦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抬头看了一眼江问筠,复又埋下头去,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委屈的呜咽起来。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好觉了。自从回到自己的家,他就像是陷进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所有的灯都打不开,所有的电话都无人接听,所有的门后都是同一张苍白的脸。
无论去往何处,都能感到有个邪恶的存在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直到最后,他只能将自己蜷缩在冰冷的墙角,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在床尾,在窗外,在门后,无处不在的沉默逼视着他。
那感觉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开始怀念江问筠家温暖的床单,明亮的台灯,甚至江问筠亲昵轻佻的抚摸和略显粗暴的侵入。
现在江问筠来了,带着一身冰凉的雨水气息,风尘仆仆的闯入了自己的噩梦。
遥望着江问筠在黑暗中显得冷峻阴沉的轮廓,他开始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噩梦的终结者亦或是参与者。
正在这时,面前的人沉沉的开了口。
“你是怕我,还是更怕肖纪?”
陈琦没有回答,垂着头微微发着抖。
江问筠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与陈琦面对面,竟是分不清谁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琦,半晌淡淡说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就利索的从陈琦身边退开,轻巧的拉开/房门。
正要走出去,突然感觉胳膊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回头看去,陈琦慌忙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双腿半跪在床单上,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拉上了他的袖子。
江问筠停住了动作,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身将身后的人一把捞进怀里,就着这个姿势走出了陈琦的家。
陈琦闭上了双眼,像一只遇见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颤抖的扎进了眼前这个怀抱。
第24章
周日的正午,余菁菁按照约定,来到了一家门面精致的西餐厅。
推开门进去,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有惊动那个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子。他一手托着腮,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一副沉思的模样。
余菁菁朝他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轻轻地走了过去,靠近那名男子的时候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陈琦浑身忍不住一抖,猛地转过头来,见到余菁菁那张略微惊讶的姣好脸庞,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她坐下。
“你今天很漂亮。”陈琦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微笑的夸赞她。
“谢谢。”余菁菁大方的回了他一个笑容,脸却不由微微红了。她今天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出门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弄得她妈妈狐疑地问她是不是瞒着自己去相亲。
余菁菁失笑,心说就算是相亲,自己也没这么重视过啊。
这么一想,她顿时有些羞涩起来,抬眼偷瞧一眼面前的年轻男子,却见陈琦已经面色自然的问服务员拿了菜单,正对着菜单认真研究起来。
两人商商量量的点完了菜,余菁菁双手托腮,浅笑着望着陈琦,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
“怎么,不能找你聊聊天吗?”陈琦也朝她俏皮的眨眨眼。
余菁菁看着陈琦从未见过的阳光笑容,内心也由衷的高兴起来,两人就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聊起了天。
陈琦问起她的工作日常,余菁菁停顿了一下,淡淡的说,“我已经离职了。”
“为什么?不是刚转正吗?”陈琦愕然。
余菁菁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为什么,不想在那干了呗。老板不行,连带着整个工作室味道都变了。”
陈琦愣了愣,失笑道,“你呀你,听说今天我约你吃饭,问筠还要跟着来,幸亏没让他来,不然老板跟前员工碰面,得多尴尬。”
听到陈琦的话,余菁菁手里正把玩着叉子的动作顿了顿,又想起自己在江问筠办公室门前不小心窥到的那香艳一幕,想了想还是迟疑的问了出来,“能冒昧的问一句,你跟江问筠……”
陈琦的笑容僵住,眼神闪烁了起来。
余菁菁看着他的反应,一颗心酸涩的沉了下去。
她看着眼前男人干净的轮廓和清澈的双眼,内心的某一个地方仍不想认输,执拗的追问下去,“……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陈琦变得局促起来,不安的用手指摩擦手中的玻璃杯壁,垂下眼睛躲避着女孩的视线,不自然的清清喉咙,开口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余菁菁听着这变相的承认,几乎要忍不住委屈的眼泪。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她心中总隐隐存着一丝希冀,希望陈琦能告诉她他和江问筠只是好朋友,江问筠是在和她开玩笑,而陈琦今天约她出来,是想跟她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但随着陈琦躲闪的眼神、变相的承认,最后一丝希望从她心中破灭了。
一张小方桌上的气氛变的沉闷起来,点的牛排跟沙拉上桌了,两人沉默的用起餐。
陈琦看着面前姑娘突然低落下的情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咳一声,尽量轻松地开口打破沉寂。
“其实我以前是喜欢女孩子的,但是你也知道,不知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开始出现幻觉,变得精神衰弱,幸亏遇见了江问筠,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就像是找到救星一样,不知不觉就对他变得依赖起来。”
“今天请你吃饭,其实就是为了谢谢你,替我介绍了江医生,要不然,你可能就要在精神病院里见到我了。”
见余菁菁沉默不语,陈琦垂下眼睛,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又说,“我这样糟糕的人,如果你觉得恶心,我也可以理解的,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不,你很好,真的很好。”余菁菁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笑不出来,连忙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关系的,我并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你不觉得,江问筠很危险吗?”
“他很危险?”陈琦茫然的重复道,随即摇摇头否认,含糊道,“不对,不对,离开他才会变得很危险,只有在他身边才是安全的。”
“只有留在他身边,我才是安全的……”
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他不断小声重复着这句话,早已经忘记了他面前还坐着一个余菁菁。
“……”
余菁菁看着他神经质的碎碎念,狐疑地皱起了眉。
先前轻松愉快的气氛荡然无存,两人像是都各有所思,均是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
结束了这尴尬的一次约会,两人肩并肩走出了餐厅大门。余菁菁琢磨着要不要再去哪逛逛,缓解一下/身边人一直沉寂着的情绪,一转眼却看见街角无声无息的停着一辆品牌扎眼的白色轿车,车牌号很是熟悉。
陈琦也看见了,不由得一愣。见他们走出来,那辆车发动起来,安静的滑行到两人面前停下,车窗打开,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琦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惊讶,显然并没有预料到江问筠的到来。
江问筠在驾驶座上微扬起头,看着眼前十分登对的两人,面上温和的笑意不变,“碰巧遇见,怎么,你们吃完饭了,还有什么活动吗?”
陈琦闻言,扭头小心翼翼的问余菁菁,“附近有个画展听说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余菁菁刚想回答,就听见旁边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悠悠响起,“画展?听起来不错,加我一个?”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再约吧。”余菁菁僵硬了片刻,对着陈琦扬起一个笑容,俏皮地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电话联系。”
陈琦失望的微微点头,拉开车门又对她说,“你要去哪,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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