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末长风的心坠到了谷底。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他什么都没说了，只是缓缓的将云祇抱进了怀里，坚定的，踏实的，让人心安的紧密。
末长风曾以为，云祇说要放弃修仙，跟他好好过日子，是因为云祇已经想开了。
结果，他根本就没有想开，只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而已。
他的确是已经认命了，知道自己已经没可能恢复过往了，却也因为，在卸下一身的荣光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中。
怀疑他自己一无是处，怀疑身边的人会因为他的一无是处而离开他，整颗心伴随着自尊一起坠入了谷底。
末长风觉得心好似在滴血，太心疼了，他真的太心疼了。
怀里这个人，曾经是那般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啊，怎么如今会落入这般田地？身与心都坠入山谷之中，爬不起来了。
不是的，你知不知道，你特别好，凭你现在这幅样貌，也会有一大堆人抢着爱你。
不是的，纵使你现在没法修仙了，但凭你曾经的那些成就，也已经足以让你整个下半生都笼罩于光辉之中，你的荣光永不消散。
你才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是别人可望不可即的明月。
末长风闭上眼，呼吸着云祇脖颈处的气息，他开始思来想去，是谁让云祇变成这幅模样，产生这样的心理错觉的？
末长风想到，应该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若不是自己一次次的离开他，对他造成那么深的打击，他也不会一次次的怀疑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还有古琴，古琴，若不是古琴一次次的将云祇身边的人赶走，云祇也不会陷入这般不自信的泥沼中。
古琴。
末长风想，他得去找一趟古琴了。
第73章 绊.伴（二十二）
末长风并不是想要为难古琴些什么，正相反，他还有求于古琴。
现在的古琴，因着云祇的变故，终于有了他这幅皮囊代表的年纪该有的疲惫，末长风来找他的时候，他并不欢迎。
古琴，这个将孙二带回来，一次次伤害云祇的人，原先末长风明明恨透了他，但如今，他唯一能够相信的，竟然就只有这只妖怪了。
不只是末长风恨古琴，古琴也恨透了末长风，在古琴看来，云祇出事，尽管他自己确实附有一定的责任，但问题的根源仍在于末长风，如果没有末长风，云祇按照他给他的路走，断不至于此。
两人会面之后便起了争执，就云祇之事互相捅刀子，各戳对方心窝子。
末长风骂古琴冥顽不灵，一步步将云祇逼上绝路，古琴骂末长风没本事，照顾不好云祇还处处拖累他。
骂到最后就是打，一番打斗几乎要毁了一座山头，终于还是累了，停手了。
直到双方都无法动弹，末长风终于开口，说明了他的来意。
末长风躺在地上，对古琴说：“以后，云祇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吧，一辈子不长，不要让他留下一堆遗憾，也别天天逼他了，兴许没有你，他的成就能更甚也说不定。”
我以后也许没有能力再给他任何东西了，好不容易拥有了留在他身边的力量，却还是很快又要一无所有，只能依着乞讨去获取那么一点可能性了。
古琴皱眉，神情古怪的看着他。
末长风哂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总之，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云祇一阵子，多提防着点，千万不要有看不到他的时候，我怕我不在他容易想不开。”
“你要去干什么？”古琴冷着脸问他。
“妖界有一秘法，能重塑身躯。”
“妖界会给你吗？”
末长风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需要你派个人来帮我。”
“帮你？帮你去送死吗？”
“放心，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了云祇会一直陪着他的，我只是怕我没法将那东西带回来，需要找个人接应一下，思来想去，也就只是你最可靠了。”虽然你曾做过许多伤害云祇的事，但至少，在这方面，你不会害他。
古琴犹豫着答应了他。
在末长风打算去向云祇道别前，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他说他叫燕陆，想要告诉末长风一些东西。
那人样貌普通，打扮朴素，脚步轻浮，看起来修为也不怎么样，估计能爬上这半山腰都要了他半条命，末长风不觉得他会认识这样的旧友，并不怎么想跟他聊。
但，那人却十分坚持，他说，如果末长风现在不跟他聊，会后悔一生的。
末长风也没搭理他。
那人又说：此事有关云祇，十分重要，你难道不想听听吗？
末长风屈服了：“你说。”
哪成想，末长风给够了那人足够的耐性，那人嘴里说的话却是不着边际，让末长风觉得实在是浪费生命。
那人说，末长风是魔修墨执的转世，上辈子转世为妖魔莫名，被东方止情的转世乐新霁害死，就星盘上来讲，他们的命运就如同八卦的两仪，天生对冲，如果继续纠缠下去，两人一定会重蹈前两世的覆辙，再次同归于尽而死的！
“请相信我！我没有骗您的理由啊，就算我真的是撒谎，也完全可以编一个更加可信的故事，没必要拿这事来骗您！”
末长风皱眉，也许确实是那么回事，只不过，什么前世今生，这还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燕陆甚至直接给末长风跪下了：“是真的！乐新霁——云祇他就是个疯子！只会害了您的！他现在已经快疯了，您不能再被他耽误了啊！”
口说无凭，那人也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证据，末长风自然是无法相信他。
但，但当燕陆说完乐意的故事后，末长风又稍微有些相信了。
他的云祇，被逼到极致后，也许真的会变成那副模样。
不管到底是相不相信这人的话，末长风终究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了，我也相信你，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执着，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并非是全然不信的，那人说过的两人命格相冲，末长风也是相信的，否则他们两人这辈子也不会遭遇那么多的波折。
还真是让人难过啊，明明决定好了要一直留在云祇身边的，但是命格上他就输了。
古琴说，末长风会害了云祇，这人又说，云祇会毁了末长风，他们两人啊，也许真就天生无法在一起。
还好古琴不知道他就是莫名，若是知道，恐怕得更恨他了，末长风想，如果他是古琴，恐怕自末长风一出现，就会直接杀了自己这个祸害。
但，疯子又如何，命格又如何？星盘又如何？
不管未来如何，他早就已经选了，做了，这一次，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他都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已经负他良多了，他早已决意要死守在他身边。
燕陆点了点头，十分乐意帮末长风的忙。
末长风笑了，他说：“以后，啊，如果我们还有以后，你能遇到下辈子的我们的话，千万不要告诉我，告诉云祇这些事了，让我们自由的，让他无忧无虑的过好他的人生吧。”
他的云祇，已经承受不了任何的负担了，别再跟他说那些玄之又玄只会让他痛苦的事了。
“我要出趟远门。”末长风郑重道。
云祇登时就变了脸色，先是沉下脸，随后嘴角又扯出一抹了然的笑：“你果然又要离开我了？果然，我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了对不对？”明明刚刚还能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淡然，但说着说着，云祇还是难掩难过，低下头，声音都颤抖起来，“算了，我也留不住你，你要离开，我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次，末长风没有提前打断他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他一直等到云祇吐完内心的患得患失，才终于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搂住云祇的肩膀，神色哀伤道：“云祇，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我听了是真的很难过。”
云祇本来还想说几句“果然如此”的伤人话的，但当他看到末长风那哀伤的眼眸后，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心也为之一顿。
末长风抓住云祇的手，蹲下身来仰视他，那个角度，看起来末长风的神情格外的真挚：“如果我真的不要你，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打从你一开始被废，我就该放弃你这个拖油瓶啊！”
那一句“拖油瓶”，结结实实的将云祇伤到了，他偏过头，嘴角颤抖着欲言又止，但还未等他想明白要说些什么，末长风就先开口了。
末长风将云祇的手掌放到自己脸上，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这样说你，但，拜托拜托，你也稍微可怜可怜我吧，别再说那些割我心头肉的话了，除了让我痛以外，改变不了任何事。”
末长风神情真挚，那闪着光的水蓝色眼眸，仿佛夜晚的静谧湖面，让人很难不沉沦。
末长风的眼眸里几乎要泛起雾气，他亲吻了一下脸颊旁云祇的手掌，深情道：“你不知道你有多珍贵，我怎么舍得离开？我到目前为止的生命，全都是围着你转的，要是不要你了，我该怎么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