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孩子颤颤巍巍的乘上御剑,挥着手跟他们道别,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不得不说,他还真有点伤感。
但是伤感片刻后,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
现在,整个家里,可就只剩他跟师父两个人了——
正在吃饭,秦玖装作漫不经心的冷不丁问了个问题:“师父,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谁?”
燕陆的筷子顿了顿,那是相当远古的往事了,光是提起来,便如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只是简单的吐出五个字:“你不认识的。”
秦玖察觉到师父在提及那个人时的疲惫,心里忒不是滋味,但仍是接着问道:“哦……那,有空可以让我见见他吗?要是您不方便,告诉我一个地址,我偷偷的在远处看一眼也行,毕竟是您的爱人,我们这些做徒弟的也想了解一下我们师母。”
燕陆的手顿了顿,阖眼道:“不是师母,而且,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尽管师父此刻的神情很是悲哀,但不得不说,秦玖的心情却因此而澎拜起来了,原来他真的有机会!
“哦……”秦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明显的兴奋,“那师父,这些年你就没想过再找个人吗?就算是寡妇也有守寡三年后改嫁的权利吧?”
师父出神的望着前方:“忘不掉。”
忘不掉啊……
秦玖心头的喜悦又沉了下去。
你要怎么跟一个死人争?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秦玖已经不想再问有关那个人的问题了,只是悲伤的心情想要换个角度倾泻,他忽然调转了话题,问道:“师父,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
虽然打小就被师父领养在身边,可他从不知道师父从前是怎样的,也从没有那个心思去问,在他看来,师父就是师父,是给他命给他恩给他情的师父,他不需要了解那么多的过去,只想抓住和师父的未来。
可是,现在头一回,他想要知道师父的过去了。
“说来话长……”燕陆放下手中的碗筷,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什么极深的痛苦让他不想去触碰,“也就不说了罢。”
“可是我想知道!”
燕陆拿开挡住眼睛的手臂,睁眼看着秦玖真挚的闪着光的眼睛,悲伤的摇了摇头:“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的生平而已,你不会感兴趣的。”
“不!有关师父的一切,我都很感兴趣!”
燕陆的神情哀伤,摇了摇头:“我可以不说吗?”
“为什么?师父,您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先别问,好吗阿玖?”说完,燕陆便转身离开了饭桌,朝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秦玖跟着起身,却看到师父笔直的走到了门前的那颗大槐树下,蹲下身缩成了一团,那模样,就像是婴孩回到了母亲肚子里时的样子。
秦玖知道,他没办法再问下去了,光是看到那个人那样脆弱的模样,他就知道,他没法再继续问下去了。
师父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呢?看师父的神情,那似乎是相当痛苦的经历,甚至连提及都会让他觉得疼痛。
尽管可能会揭开师父的伤疤,秦玖却是更加好奇了,他想要知道师父的过去,想要为师父分担,想要离师父的内心更近一些。
从师父这里知道估计是没戏了,只能从侧面入手,至少,要不当面提及师父的伤疤,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师父有什么亲人朋友,从那个角度着手估计也难。
“师父,您还从来没有说过,您的老家是哪里的?”似乎,只有在吃饭的时间,他才有机会跟师父说上几句话。
燕陆头都没抬:“你们就是我的家。”
……这个人啊,总是不自觉的就会说出一些那么戳他心窝子的话,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因着那句话,秦玖的手抖了抖,但随后又镇定下来,继续追问道:“那,在找到我们之前,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四处流浪,走遍了这世上的每一寸土地。”
“……”
秦玖仍不死心:“那,您是在哪里出生的,这您总可以告诉我吧?”
燕陆认真回忆了一下,对啊,他是从哪里出生的?
这不是多么不能说的问题,只是,他还真的有些记不清了,这辈子走过的路太多了,而他跟家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回忆:“这个……记不清了……”
“哪有人连自己家乡都记不清的?”秦玖觉得师父肯定是在敷衍他,小声嘟囔道。
燕陆笑着摇了摇头:“真的记不清了,都是好久前的事了,我都离家多久了。”
“那您却将那个人记得那么清楚?”
“他不一样……”
他不一样。
秦玖呼吸一滞,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不知道为什么,秦玖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好像对师父了解得越深,他就会离师父越远。
秦玖有些烦躁,又随口问了个问题:“那那个人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有轻霜好看吗?”
秦玖一开口,就故意将臆想中情敌的标准飙到了天花板,实在话,这辈子他还真没见过有人能跟洛轻霜比容颜,只可惜这小子实在太皮,他要是不会动,不会开口,坐那活脱脱就是一副画,可他偏生得太过活泛——算了算了,动起来的画也没有太难看,只是他太过聒噪让他觉得烦而已。
如秦玖所料,师父摇了摇头。
秦玖满足的笑了笑,正想嘲讽一下不过如此,却见燕陆又开口了:“但也不比轻霜差。”
那一瞬间,秦玖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不比洛轻霜差的样貌啊,那他这辈子还能有戏吗?
忽然,秦玖仿佛使坏似的,学着洛轻霜那样说了句特别欠的话:“那……那种人怎么看上您的?”
洛轻霜向来对秦玖将燕陆捧到天上去的行为特别不解,每次提到师父嘴都特别毒,秦玖每次都会逼着他改口,但是秦玖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对师父说出这种话。
师父的神情凝滞了,渐渐垂下眼眸,太阳穴的两颗红痣好似也黯淡了:“他当然看不上我了,我这样的人,就只配跪着看他。”
他听到了什么?那个人看不上师父?那不就是说,这完全就是师父单恋那个人?那不就是说——自己还有戏啊啊啊啊!
尽管师父现在表现得很难过,但是秦玖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的喜悦,他尽力使自己的面色平淡,装模作样的道:“您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只要被爱着的人,都是宝贝。”
燕陆愣了愣,望着秦玖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当年,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秦玖的脸色登时就冷下去了,为什么他随便一句话就正好让师父记起了那人的好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碗中的米饭都要被秦玖搅成一团了,心中烦躁不已,越听师父提到那个人,越觉得自己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了啊。
察觉到秦玖面色不佳,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打击到了秦玖似的,燕陆又拍了拍秦玖的肩膀,道:“阿玖没必要跟别人比,你也很好,那个人可不会这么细致的伺候人,别看轻霜平时受你伺候惯了所以没什么,等到他回家就会念起你的好了。”
好的,不管秦玖说什么,都能扯到洛轻霜身上去。
秦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脑海中浮现出洛轻霜临走前的嘱托,看这个情况,我怕是根本搞不定师父啊,轻霜……
两月的时间一转而逝,原本是洛轻霜专门提前回家为他俩留出来的好时光,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就全被秦玖浪费掉了,他跟师父之间,一点进展没有。
师父对他紧闭心门,不跟他讲从前的事,只是时不时的会提起那个死掉的爱人。
秦玖觉得自己也是没事找事,要是当初没问师父是不是有爱人反倒还好些,现在啊,他仿佛是专门给自己心里安了根刺,一提到那个人就心头不痛快,偏生得自己又相当介意,时不时的就要提一提那个人,跟那个人做个对比,这越是对比就越是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如师父那个梦中情人,自虐极了。
有那么几次,秦玖还怀疑过,这莫不是师父随便编了一个借口在让他死心,可当看到师父脸上那满脸的憧憬,又觉得应该不是,那神情是装不出来的。
到后来,秦玖实在是撑不住这般自虐了,也懒得问那些事了,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淡,每天就是吃饭练功睡觉,时不时的跟师父聊会天,聊的也都是有关洛轻霜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家备考的效率行不行。
秦玖忽然觉得,平淡其实也不错,至少,不会总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第7章 第 7 章
两月过后,洛轻霜的仙门考试应当是结束了,可却并未听到他传来任何消息,成绩是好是坏也不给报个信,秦玖估摸着这小子这趟应该是成绩不怎么好,所以不好意思跟他们讲,也不好意思回来。
又是半月,按理来说,就算是骑马那小子应该也要来信了吧?更何况他还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
当然,御剑飞行这东西听起来是又玄乎又高端的,但实际上也就比骑马快那么一点,你想啊,谁经得住高速在空中飞啊,那风都能把人给吹变形了吧?任何术法,创造之初也都是为了实用的,也许法力高点的人可以日行万里,前提他得是不败金身,经得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