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簌簌的自伤口流出,手指插进内脏里,还能感受到与体表不同的温热,那一瞬,乐意的脸色变得比莫名还要惨白,莫名继续冷笑道,“是你将我带到你身边,非说我是你师兄,现在,怀疑我的人也是你,你当我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乐意眼中氤氲着的雾气终于彻底化作了眼泪流了下来,那般无助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他冲上前来伸手想要为莫名治伤,却被莫名一把扇开了:“本妖怪贱命一条,不敢劳驾主君大人!”
莫名缓缓起身,于高处看着那个曾经立于世界之巅的人在他脚下,颓废无力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莫名说。
妖皇停掉了莫名身上的咒术,而后,他离开了林府。
他说,得罪了乐意,自己应该也没好果子吃,也不想再继续连累林云了。
他于这尘世中没有亲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所以离开乐意之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但还好,尽管浑身是伤,但他好歹还算有些力气。
他试着去集市上找份工作混口饭吃,但他走了好几条街,将价格压到了管吃管住不要工钱的程度,也依然没有人敢收他,原因嘛,莫名一下子就能猜出来,必然是乐意暗中做了手脚。
“师兄,你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了。”那段时间,乐意一直跟个跟屁虫一样黏在他身后,劝他跟他回去。
但莫名给他的回应只是一次次的拒绝:“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在伤害我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伤害我最多的就是你。”
有时候,言语可比利器更能伤人。
那句话之后,莫名看到了乐意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破碎,但,他都没有搭理。
后来,他选择了隐入深山中做个猎户混口饭吃。
这世界都在乐意手中不错,但他不能连自然的馈赠都不留给自己。
莫名多次试图躲开乐意的追踪,有好几次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中,都被乐意再找了出来。
那个人孩童般澄澈的眼神底下却暗含着残忍:“师兄,你别躲了,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的。”
莫名他身体有伤,那个人又是天下第一的修士,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他能够躲的地方,这样的猫鼠游戏他玩了几次就腻了,索性就由着乐意跟着他一起在那深山老林中过活。
反正,在他看来,娇气惯了的乐意是过不来这等苦日子的。
但似乎,唯独只有在对他这件事上,乐意能够做到无止境的容忍,在多次劝他未果后,乐意索性放弃了带他回仙门,跟着他一起住到了那深山搭的竹屋中。
当那个人出现在自己“家”的时候,莫名是一脸的嫌弃:“我这破地方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主君大人还是早早回去吧。”
“师兄,你忘了?我们小时候被师门被妖怪所灭后,过了好长一段这样的日子呢,那时候觉得好苦啊,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但现在觉得,那几乎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说着,乐意自然而然的将头靠到了莫名的肩膀上,眼神渐渐迷蒙,仿佛看到了更远的东西,“最后幸福的时光。”
那人的眼神几乎要刺穿莫名的心脏。刺穿他的,是那眼神后看到的另一个人。
莫名匆忙的别过头,将乐意从他的肩膀上赶下去:“这是我家,您这是私闯民宅!”
乐意也不恼,支着胳膊看他,笑吟吟道:“那你大可以去官府告我呀,不过可能没有人搭理你就是了。”
莫名怒目圆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无赖!”
“只对你无赖。”
虽说两人是住到了一起,乐意天天都在莫名跟前晃悠,但是莫名却总当做没他这个人似的,我行我素的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深山中的日子过得很苦,有时候,莫名设下的陷阱会几天都抓不到一只猎物,他也可能好几天都见不着一只猎物,到那时候就只有忍饥挨饿的份。
又是一天空手回来,莫名却看到自己的茅草屋里摆满里各种山珍海味和粮食,那边,是乐意坐在老爷椅上由琴给他锤着肩,身后,是络绎不绝的往他家里送东西的仙门中人。
看到莫名回来,乐意匆匆忙起身,看那欣喜的眼神似乎还想邀功来着,但很快就被莫名一盆冷水浇透了他的热情。
莫名怒气冲冲道:“主君大人,我现在就是一介草民,担不起您的这番好意,您要还想在我这儿住下去,就赶紧麻溜的将这些东西全部拿走,以后不要让任何外来的东西出现在我跟前!”
乐意有些慌了,忙不迭的摆手道:“不送了不送了,你别生气啊,我保证不送了。”
自那之后,乐意不仅不再送东西给他了,甚至自己也不接收来自乐家仙门的东西了,一心一意的跟着莫名一起过起了平常的乡野生活。
到了饭点,乐意相当自然的就坐到了莫名跟前。
莫名:“干嘛?”
乐意一脸理所应当:“吃饭啊。”
莫名一敲碗:“没您的份。”
乐意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却也只是鼓了鼓嘴,怏不拉叽一声不吭的窝到了墙角里,那里,是莫名在这个家里,最后能够给他的一点容身之处。
为了讨生活,乐意跟着莫名一起出去打猎,从前莫名在打猎的时候,乐意都只是在高处呆着看着他,这次,看到莫名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追一只兔子,乐意终于是忍不住了。
“师兄,我帮你啊。”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气劲自乐意的身周扫过,那道气劲打到周围的山体上发出阵阵轰隆声响,随后,深林中无数隐藏着的动物们纷纷在那道气劲下现了身。
莫名看着满地死去的小生命,还有那人一脸“求表扬”的欣喜,一股无名之火登时涌上心头:“你到底知不知道,就算是这些动物,他们也是有生命的,有好多动物甚至还有修炼成妖的资格,算了,你根本不懂,在你眼中,妖的命都不算命,对不对?”
莫名眼睁睁的看着乐意的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满眼的受伤:“师兄,你以前也这么在意妖怪,所以当初才会被妖蒙骗,难道我在你心里还不如几只妖怪吗?”
莫名伸手捂住脑袋,头疼得要命,知道乐意是又想起了他那个师兄:“你自己觉得你做的事到底对不对?这般滥杀无辜,还想要别人多看重你?”
那一瞬,乐意似乎还想辩解些什么,但随后,又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般焉了下去,低头嗫嚅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在被莫名训过之后,乐意跟着莫名一起过上了正常的猎户生活,原先一直白白净净的天之骄子,在跟莫名于那深山中相处了一段时日后,脏得跟个泥娃娃似的,这幅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疼,偏偏他自己倒是天天乐呵呵的跟着莫名一起吃苦。
那时候,莫名也许知道,也许又不知道,自上次被他骂过之后,乐意已经拒绝仙门的接济很久了,不只是拒绝仙门送东西给莫名,也拒绝了仙门送给他自己的东西,他不给乐意吃的,乐意就只能自己去找吃的,偏偏这个被人捧在手心惯了的人,没有一点基本的生活技能,他曾想试着跟莫名一起打猎,结果发现猎物比他想象的狡猾多了,总能看到他被猎物折腾得够呛,让人直想笑,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也曾在野外生活过。
打猎是很困难的,不是总能抓到猎物的,尤其是莫名不让乐意用法力滥杀无辜后,乐意更是没辙,后来,莫名瞟到乐意会吃些深山里的野果,每每都会看到他因为野果的味道而龇牙咧嘴的,模样有趣极了,然后他就放弃了吃野果,再后来,乐意将目光投到了山间的蘑菇身上。
那是第几天来着?好像是第五天,是乐意拒绝仙门的接济后的第五天,五天的时间里,他眼看着乐意的双颊凹陷了下去,精神越来越萎靡不振。
那是第六天,那一天,莫名在狩猎结束后回家,却不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那人的身影,一时有些慌了,当他于深林中绕了一圈,看到那个人神志不清的倒在地上的时候,很难说清那时候弥漫在心头的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喂!快醒醒!”是中毒了,应该是吃到了有毒的蘑菇。
那时候,莫名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腿上的伤让他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所以每日打猎才会那般困难,当他将乐意背起时,曾经断掉的那条腿登时便开始叫嚣起了疼痛,示意主人他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
但,明明那时腿疼的要死,莫名心中的第一感觉却是:原来他这么轻。
莫名转头,看到了乐意灰白的脸色,仿佛一株急速枯萎的玫瑰,让人不觉心生怜爱。
乐意醒来时,莫名坐在床边看着他,那一瞬眼中流露出的满足感,只想人让人再多看几眼。
莫名将乐意搀扶起了,递给他一碗热粥,许多天没见吃上一顿正经饭的乐意立马将莫名手中的那碗粥夺了过来,几口就喝完了。
莫名问:“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