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的路上,陆放原是想把俞自倾带去酒店照顾的,但俞自倾坚持要回家里去,说白卉的遗物还没有收拾。
陆放听见“遗物”两个字心口便是一窒,却又讲不出什么拒绝他的话来,只能让司机先往俞自倾家的方向开。
车子开到楼下的时候,陆放也跟着下车来了,俞自倾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见陆放亦步亦趋地跟着,像是要跟他上楼的样子。
俞自倾看着陆放扯了扯嘴角,又道:“你放心,我不是白卉。”
陆放的脚步顿住,又忍不住上来抱住他,带着很疼惜急迫的语调:“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你就跟我回奥东去,好吗?”
半晌,陆放感觉俞自倾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声“好”。
……
这是白卉死后俞自倾第一次走进她的卧室。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死死的,整个透出一股黑漆漆阴森森的氛围。
俞自倾伸手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对着这间空荡的房间出了半天神。
他走到书桌旁边,低头看着白卉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
在笔记本旁边,杂乱地堆放着一叠被撕得粉碎的照片。
——是那些合照。
他们被白卉从相框里拿出来,疯狂地撕碎,一张不留。
那上面相拥着的笑脸,被硬生生分离,变成残破的碎片。
俞自倾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桌前,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
在最后一页上,用杂乱的笔迹记录着白卉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他说我疯了,可我不在意,从爱上他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疯了。可他再不爱我了,他甚至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多跟我相处哪怕一分钟……他想彻底忘了我……”
“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他爱我,我要他记得我,我要永远都活在他的世界里,就像他永远都活在我的世界里一样。”
“我好爱好爱……但也好恨好恨……”
“我要穿着他送给我的裙子,用一种最惊世骇俗的方式永远刻进他的生命里,这样他就永远都不能甩掉我了……”
写到最后几个字,白卉的笔锋也渐渐疯狂了起来。
俞自倾颤抖着身体,“啪”地一声合起了面前的笔记本。
他两只手臂撑在桌子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眼泪透过指缝流下来,打湿了笔记本的封皮。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好多人问什么时候才能甜的问题,统一回答下,真的快了,这个周应该可以写到,大家别再催我了哈哈,我也急,但是还是要按大纲写。大家追文辛苦了,作者也很痛苦在努力坚持,我也被自己写的文虐得快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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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第二天一早,陆放准时出现在俞自倾家楼下。
虽然昨天俞自倾向他保证过了,他不会是第二个白卉,但陆放终究放不下心,在晚上临睡前还是忍不住给俞自倾打了电话。
俞自倾很快就接了,说自己刚洗过澡,正准备要睡。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的鼻音,陆放仔细地通过电话辨别着他的情绪,在确定没有太大问题后跟他道了晚安。
乌苏昨夜下了雪,虽然不大,但也在地面上薄薄铺了一层白。
南方城市,难得下一次雪,又在年初,大家都说这是好的兆头。
俞自倾下楼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他有些畏冷,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
没等他走近,陆放就摘了原本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转而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俞自倾的脸色还是有些白,大病初愈的样子,此刻因为突然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而抬头看着陆放。
陆放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了很久,没瞧出其他端倪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今天的气色好像多少好了一点。
陆放陪着俞自倾去公安局签了白卉的死亡证明。
当工作人员将那张薄薄的纸交到俞自倾手中时,他对着上面的内容出神了很久。
像是把每个字都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
最后他把纸折了几折,放在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起笔,在家属确认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后面的事情全权由陆放帮忙操办,俞自倾专心埋头在家里整理收拾白卉的遗物。
白卉年轻时的衣物、鞋子都好好地放在柜子里,除了这些,其实白卉着实没有留下来什么东西。
俞自倾对着那些陈旧的东西发愣,半晌又一样一样放回了原处。
——白卉至死都不愿丢弃的东西,他自然也没有道理替她去处置。
收来收去,俞自倾最后也仅仅打算带走白卉的一块怀表和那个笔记本。
……
几天后,在殡仪馆里,俞自倾最后一次见到白卉。
确切地说,是最后一次面对白卉的遗体。
她身穿一件白色的素淡旗袍,是按照她生前喜欢的样子做的。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看上去倒是比活着的时候平静祥和很多。
最后俞自倾说:“可以了。”
他声音平静,后退了一步,扭过头不再看了。
当白卉的遗体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进火化炉的时候,俞自倾还是忍不住转身把头埋进了陆放的怀里,陆放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半晌道:“想哭就哭出来。”
俞自倾很用力地摇头,可最后还是掉眼泪了。
最后,殡仪馆交给了俞自倾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俞自倾捧着它,把它连同白卉的几件遗物,一起埋进了她的墓碑下。
处理完白卉所有的身后事,俞自倾跟着陆放坐上了飞奥东的飞机。
-
下飞机的时候,陆放是直接抱着人走出来的。
俞自倾窝在陆放的怀里,脸色坨红,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昨天晚上俞自倾始终难以入眠,他在并不明亮的客厅里坐着,把家里的每一处地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从前白卉在的时候他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现如今白卉不在了,自己也要走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始终是把这里当做家的。
俞自倾一夜没睡,就这么生生坐到了天明。
陆放抱着俞自倾走进家门的时候,梁传也带着医生刚到。
俞自倾的发热症状很明显,陆放是上了飞机之后发现的,他整个缩在毯子里难受得不停地抖。
在路上陆放已经跟医生沟通过俞自倾的病症,医生一刻也不耽搁,立刻给俞自倾挂水。
把人安顿好陆放才叫了医生去客厅问话,周医生在陆家很多年,没有一点隐瞒,直言俞自倾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如果他不能尽快调整过来,那么像今天这种情况将会是家常便饭。”
陆放坐在沙发上冷静地听着,脸色却越来越不好,最后低声道了句“知道了”,然后让梁传着手去找专业的心理方面的专家再来瞧。
俞自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陆放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身体的虚软无力,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见上面还有没撕掉的医用胶带。
他伸手往自己的额上摸,“我又发烧了吗?”
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
陆放眼眸沉沉地看着他却始终没回答,只是起身走过来俯下身用力地抱了他一会儿,然后出去端了碗粥回来。
俞自倾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陆放神色严肃但声音温柔,说让他多少吃一点。
俞自倾看得清陆放脸上的神色,他也想尽力表现得可以让对方放心,可硬吃了几口却又实在忍不住摆了手。
陆放见他硬逼着自己吞咽弄得眼圈都有些发红,到底舍不得再冷着脸训人,只能暂时把碗放下了。
第二天上午,心理医生来家里给俞自倾做了全面的心理检查。
俞自倾情绪平和地坐在床上,穿着睡衣,用很柔软的小毯子盖着腿,很配合地回答了医生提出的所有问题。
几乎不需要更多次的诊断,医生很快做出了判断。
“他这是典型的创后应激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TSD。”
陆放闻言沉默了很久,甚至忍不住去窗边点了一支烟。
“PTSD的病程依照病人自身的精神和心理状态决定,短的几个月,长的可能有数年或数十年。你要有心里准备,这个病的治疗可能是个巨大的工程。”
“除了服用相关药物之外,主要还是要帮助病人摆脱掉令他恐惧和痛苦的事情,最好能够断绝掉所有会让病人发病的人和事,从不好的记忆里暂时跳出来。”
陆放默了一下,道:“所有的人和事,这其中也包括我,是吗?”
医生看了陆放一眼,轻叹一口气,实话实说,“理论上是包括的,病人对你有很深的愧疚和逃避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