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原本是想牵着俞自倾一起去的,偏偏俞自倾自己摇了摇头,说在台下等着他就好。
陆放见他整晚都有些恍惚,只当是他身体不舒服,又知道他不喜欢这种过分热闹的场合,便只得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叮嘱道:“吃点东西,乖乖等我回来。”
俞自倾微笑着冲他点点头,甚至点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安子绪和陆放离开一会儿,宴会厅里的灯便渐渐暗了下来,宾客们逐渐向台前聚集,开始鼓掌。
胡一一站在台上,被沈青蕾和胡翰濂围在中间,旁边还站着沈青毅和沈偌,一副幸福的模样。
一一……俞自倾又忍不住想他的名字。
父母甚至对他连多余的奢望都不愿有,只希望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唯一便好。
俞自倾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淡淡地看着台上的一家人,觉得心口生疼。
生日歌响起,宴会厅一侧的门被打开了,服务生推着一个巨大的蛋糕往外走着,身后跟着胡一一的一众亲朋好友。
胡一一脸上露出惊喜又骄傲的表情。
俞自倾正看得入神,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他骤然绷直了身体,死死捏住了手中的高脚杯。
他屏住呼吸甚至不敢转头去看,只能努力的、用全身力气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
直到——
脚步声逐渐停下来,那人终于在他的身边站定,俞自倾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气息。
“倾倾。”
沈隹开口叫他,听到这个称呼,俞自倾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用手撑住了身后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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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陆放的左眼跳个不停,刚走开一会儿他就有点后悔了,俞自倾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他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应该把人硬拖来的。
前面服务生刚推着蛋糕走出去,他便忙不迭跟上,走上了台立刻搜寻着俞自倾的身影。
宴会厅里已经关了灯,台下就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的装饰灯还在亮着。
终于,陆放在人群之外看到了俞自倾的身影,他站在香槟塔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杯果酒,正失神地看着台上。
隔得太远,又太黑,陆放明明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的,心里却莫名跟着揪了一下,直觉他身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台上胡一一已经开始点蜡烛了,陆放忍了又忍才没有立刻抬脚往台下走去。
突然,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朝着俞自倾那边走了过去。
陆放的眼神迅速捕捉到了那个身影,眉头立刻皱起,隐约觉得那人像是沈偌的弟弟沈隹。
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立刻扭头往台上看,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发现沈隹果然不在台上。
蜡烛已经点起,一片荧荧火光映照着胡一一甜美微笑的脸。
陆放沉着脸锁定着台下靠得很近的两个身影,沈隹正微微低头跟跟俞自倾说话,俞自倾似乎向后退了一步,明显是有些抗拒的举动。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个不寻常的片段都在一瞬间疯狂涌入陆放的脑际:
俞自倾自今天起床之后的闷闷不乐,时不时的失神,沈家人出现之后的紧张,他低着头不自然的神情,听自己说话时飘忽的眼神……
太多太多了……
陆放心口一窒,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他的眼底涌起一片滔天怒火。
这怒火烧灼着他的四肢百骸,更炙烤着他的心。
他焦躁、暴怒、不安,甚至觉得自己不能再有片刻的犹豫。
他径直朝着台下奔去。
与此同时,刚刚想要吹蜡烛的胡一一眼睁睁看着陆放跳下台的身影,几乎是在瞬间绷不住了脸色,大喊了一声“陆放”。
所有人都被他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又集体往台下看去。
胡一一像是已经几近疯狂,他又大喊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那话里带着嫉妒和崩溃。
香槟塔旁边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了台上的情况。
沈隹皱了皱眉,但是依旧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甚至想要尝试去牵俞自倾的手。
“倾倾,跟我走,我们好好聊聊。”
俞自倾看向沈隹,飞快地躲开他的手,他慌乱地看向台上的一众人,又无比艰难地对着沈隹摇着头。
此刻他难受得厉害,每多看沈隹一眼,他都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都像是要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不……”
他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转身就想跑开。
可他太慌乱了,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槟塔。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香槟塔已经摇摇欲坠了——
耳边两声“倾倾”接连响起,而后两个身影同时向他扑过来——
在一阵庞大的、剧烈的破碎声过后,俞自倾被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身后,然后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玻璃酒杯碎了整整一地,酒液放肆地流出来,弄脏了地板。
俞自倾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彻底绷断,在短暂地失神之后,他清晰地看见了沈隹手背上一闪而过的血光。
俞自倾心底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沈隹”,然后狼狈地向着沈隹躺着的位置爬去。
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他跪在地板上,顾不得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一脸慌乱地执起沈隹手上的那只手。
另一边,陆放的手颓然落了下来,玻璃碎片在他的眉尾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此刻正汩汩向外流着血。
新鲜的血液流进眼睛里,刺痛了他的眼。
他的手臂僵硬地支撑在地板上,被玻璃渣扎满了整整一个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粗长了!(轻点骂我)
第28章 第28章
发生在一瞬间的变故让这场生日宴彻底毁于一旦。
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窗户外面的月光隐约透进来。
陆放弓着身子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他额前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已经没了几个小时之前出门时候英俊的样子。
俞自倾狼狈地坐在地板上,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半晌,他颤抖着手向前爬了一步,试图去拉陆放的手,但立刻就被男人躲开了。
俞自倾的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他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陆放……求你……你的手必须要包扎……”
俞自倾泣不成声,陆放的手掌里扎满了玻璃渣,到现在还在流血,他就这么垂着手,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地毯上。
半晌,陆放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用另外一只伤得不那么厉害的手轻轻贴上了俞自倾的左脸,那上面带着明显的浮肿,他问:“脸还疼吗?”
——那是刚才胡一一冲上来打的。
生日宴被彻底毁掉,胡一一甚至还没来得及许他二十岁的生日愿望,便怒气冲冲向着一地狼藉的地方奔去,在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重重赏了俞自倾一个巴掌,并且用尖锐的声音骂他是个婊|子养的贱|货。
一个明显是不能解气的,在他想要扬手打第二个巴掌的时候被赶过来的胡翰濂拦住了。
俞自倾飞快地摇头,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打湿了陆放的手。
他甚至不安地用自己的手抓住了陆放的大手,不断哀求着:“对不起……但让医生进来看看好不好?”
“你别伤害你自己……求你。”
俞自倾的眼泪掉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半晌,陆放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就这么看着他,终于说:“去开门吧。”
俞自倾一怔,飞快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跌跌撞撞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门外焦急等着的一干人皆是立刻朝这边看过来,看到俞自倾毫发无损地站在门口也都默默松了一口气。
周鹤最先冲上来,满脸藏不住的心焦,“阿放他……”
俞自倾的眼睛红的厉害,他甚至要死死抓着门框才能站稳,他看着周鹤,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医生,让医生快进来……”
医生是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到位的。
刚才在楼下,陆放如同一阵狂风骤雨,握住俞自倾的手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拖起来拽走,沈隹想要上前去拉俞自倾的手被陆放毫不留情一脚踹在胸口上。
陆放径直把人拖上二楼关进一间房间,一关就是半个多小时,大家在外面心急如焚,却没人敢上去敲门。
此刻所有人都止步门口,只有医生提着一个药箱飞快地跑进了房间里。
医生走近了陆放,约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景心里便是一骇,看清了陆放手上的伤更是不自觉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俞自倾仍旧跪在沙发边上,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陆放的那只手,再也装不下什么其他的东西。他想要伸手轻轻触碰对方却又恐遭对方厌恶,只能在旁边流着眼泪看着。
很快,医生就把工具都准备好了,他刚想要去查看陆放的手伤,却见对方把手一缩,“先看看他的膝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