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云舒回答,“回家。”
尤许大概明白了,小朋友出来这趟,真的就是为了看雨中的红绿灯。
犹豫一瞬,尤许还是问道,“你住哪里?”
云舒顿了顿,从自己上衣口袋,摸出一个小牌子,递到尤许面前。
上边一共三行字——
姓名:云舒
情况:高功能自闭症
家庭住址:海城市月清小区12号楼5单元1201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猜测,可等真的看到那六个字的时候,尤许还是觉得眼睛和心口都刺着疼。
他压下心底情绪,轻声问,“我送你回家?”
云舒没说话,把小牌子收起来,转身往前走,像是默许了尤许跟在他身后。
尤许没跟他并排走,一直落在他身后半步左右,看他走路时并不十分协调的背影。
就这样跟了大概十分钟,到了云舒家楼下。
显然,云舒没有停下来要和他告别的意思,开门就要进楼道,尤许叫住了他。
“云舒,”尤许想了一路,实在不放心,还是决定给小朋友讲一讲,不论小朋友能不能听进去,“下次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把地址告诉别人,更不要随便让人送你回家,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他说的话一长,云舒反应起来也就更慢,过了好半天,云舒才动了动嘴,说出五个字,“你不是坏人。”
这下换尤许顿住,他没忍住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可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了云舒的思考范畴。
对于云舒来讲,很多事情只是他自己的一个感觉,他只是感觉眼前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长得很好看,会替自己打伞,陪自己看小怪兽的眼睛,在讨厌的声音出现时候捂住自己耳朵的男人,不是坏人。
可要问为什么,他讲不出来。
尤许也没真要个答案。
他很克制地抬手,轻轻落在云舒的头顶上,察觉到他并没有表现出抗拒,才又依然很克制地揉了一把,“回家吧,下次再见。”
云舒点了点头,进了楼道,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了一句“再见”。
尤许笑了笑,一直看着他上楼梯,直到拐上去,看不见,才转身往外走。
后来一连一个星期,尤许每晚吃过晚饭,都会来这边逛一圈,可都没有碰到云舒。
这一周也没下雨,也没人会那么傻乎乎地站在马路边看红绿灯。
尤许没想直接去敲云舒的门,那样太唐突,他怕吓到小朋友。
尤许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期盼过下雨天。
又过了两天,海城终于又下雨了。
尤许连饭都没顾上吃,拿了伞就一路到了那条马路边。
让他惦念了这么多天的人,依然穿一身天蓝色,没打伞,专注地站在路边,看着雨中的红绿灯。
尤许缓了缓呼吸,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他脚步放得很慢,一步步走到云舒身边,轻声开口叫他,“小舒。”
叫完,尤许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在想,云舒还能记得他吗。
过了两秒,云舒转过头来,看着尤许的表情无波无澜。
尤许心里泛起小小失落。
可下一秒,他就见眼前的小朋友,突然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小声说,“Hi,柠檬蛋糕。”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的美少年和普通人有一点点不一样,希望大家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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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爱是本能(二)
尤许一顿,笑了, “嗯, 是我。”
他这近十天, 恶补了不少有关高功能自闭症的资料。
知道其中有一条就是,对于高功能自闭症的人来说,比起人, 他们更先感知到的是物。
尤许现在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那天的矫情, 庆幸自己买了那块淋着柠檬酱的小蛋糕。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让云舒记住。
云舒又不讲话了, 尤许主动问他,“还想吃柠檬蛋糕吗?”
云舒看着尤许的眼睛,很慢地点了下头。
“现在就去吃?”尤许征求他的意见。
云舒像是犯起了难,他看眼尤许, 又看眼红绿灯,又转回来看眼尤许, 像是在去吃蛋糕和看红绿灯里拿不定主意。
尤许干脆帮他出主意,“买了蛋糕, 在这吃,边吃边看, 行吗?”
歪着头想了两秒, 云舒点了点头。
尤许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要脸,一边却还是试探着握上了云舒的手腕。
云舒对温度的感知也会慢半拍,他迟来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团温热包裹, 却是人生中第一次,不对这温热感到厌烦。
察觉到他并没有抗拒,尤许稍放下心,牵着人进了旁边的蛋糕店。
买蛋糕的时候,尤许注意到透明橱柜里还有很多款其他口味的蛋糕,他有意想多了解云舒的喜好,便问,“你想吃什么,自己选好不好?”
可云舒很固执,伸手就指定了那块柠檬蛋糕。
尤许笑,“就喜欢吃这个?”
云舒没点头,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
尤许买了那块柠檬蛋糕,看着外边的寒风冷雨,就又买了杯热的榛果奶茶。
出了蛋糕店,两人又站在马路边。
云舒捧着蛋糕盒,眼睛还盯着红绿灯,一小口一小口吃得认真。
尤许一手撑着雨伞替他挡住大风,另一手举着榛果奶茶,时不时给云舒喂一口。
站在马路边吃蛋糕已经很奇怪了,何况是这样的风雨天。
路上有不少行人都在向他们行注目礼。
可尤许却并不觉得丝毫难堪。
云舒一口接一口地吃,很快,一块小蛋糕就被他吃得只剩下最后一个角。
他用小叉子叉起来最后那个角,却没送到自 己嘴边,而是迟疑了一下,往尤许面前递了递。
尤许是又惊又喜,他在之前恶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大多数案例,都是讲高功能自闭症的人,很难与人交流,更很难懂这样所谓的“礼尚往来”。
大概是他发愣得时间有点儿久,让云舒误会他不想吃,想要收回手。
尤许瞬间回神,轻声问,“小舒是要给我吃吗?”
云舒不动了,半晌,蹦出两个字,“好吃。”
“是觉得好吃,”尤许替他补全,“才想让我也吃,对不对?”
说着,他就张口,就着云舒的手,吃下了最后一口小蛋糕。
“很好吃,”尤许很温柔地对云舒笑,“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比生日那天吃到的还要好吃。
蛋糕吃完,云舒又就着尤许的手喝奶茶,还是把最后一口留给了尤许。
之后两人就又不讲话了,依然是云舒看红绿灯,尤许看云舒。
可尤许渐渐发现,云舒今天的神情不像那天那么专注,他像是在思考其他的什么。
只是尤许想不出所以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
正出神,就见云舒突然转过头来,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说出一句,“他们说,最后一口,是最好的。”
这句话是云舒偶然听人哄自家小孩吃饭时候说的,他不能理解,可却记住了。
他想把最好的一口留给眼前这个好看男人,这句话在他心里排练了无数遍,才终于能不卡壳地说出来。
尤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云舒是在向他解释,心尖就像淌过暖流,尤许认真道,“小舒,谢谢你。”
......
尤许和云舒的交集慢慢多了起来。
在第四个雨天,站在马路边陪云舒看过红绿灯吃过柠檬蛋糕后,尤许终于提出来,想要加云舒的微信。
其实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尤许很怕云舒会给他来句“没有微信”,或者干脆不讲话。
不过还好,云舒没有真的那么“超脱”,他有微信。
加上了微信,两人的交流就变得多起来。
虽然这个交流主要还是由尤许主导。
最开始,尤许也不知道要和云舒聊什么,他对云舒感到好奇,有很多问题想知道,却又不想一上来就像个查户口的。
因此他只是固 定时间,每天早晚和云舒发早安和晚安,其他时候,大多只是给他分享随手拍的一处风景,或者一首他觉得好听的歌。
而尤许也渐渐发现,在不面对面,只发文字消息的时候,云舒并不那么寡言。
相反,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很积极地回应。
比如,尤许曾给他发过一片蓝天,是看不见一丝云的那种蓝天。
云舒回过来的还是一张图片。
他在尤许发给他的那片蓝天上,用画图工具画上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笑脸。
再比如,尤许曾给他分享过一首曲风很温柔的泰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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