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的时候,项澍抬手挠了挠脸,眉头不耐烦地皱起来,好像要醒的样子。祝苗慌了手脚,手脚并用就要起来,没想到在床沿边上一脚踩空,低呼一声,就要往床下摔。
项澍反应极快,伸手就要捞他的腰,反而被他带得要往床下翻。祝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紧闭着眼睛,等待着即将来的钝痛。
床头柜被撞得“砰”一声响,祝苗却没摔着。他是屁股着的地,屁股肉厚没关系,他的后脑勺被项澍的手护住,没磕到地上,反而是项澍的手臂撞到了床头柜。项澍一手放在祝苗后脑勺上,一手捞住他的腰。
床头柜这下撞得不轻,估计得淤青,项澍没叫,只是隐忍地皱着眉头,嘴唇紧紧抿着,抿成一条直线。 现在俩人的姿势和那天祝苗喝醉之后一模一样,那天没有灯,到处都黑漆漆一片,今天倒是亮多了,祝苗睁开眼,一眨不眨,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项澍。俩人就这么定定地对视了一会儿,房间里静得吓人。
“操。”
项澍低声骂了一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拖鞋也没穿,就赤着脚快步走出了房间。祝苗仍旧躺在地板上,听到了外头洗手间的门“砰”一声关上。
祝苗病好了,体温正常,生龙活虎,再也没有任何借口留在项澍家里蹭床了。自从早上那一摔,项澍的脸就一直臭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祝苗夹着尾巴做人,犹豫着说道:“那我回去了?”
“嗯,”项澍说,“我待会儿去店里搞卫生,你别忙了,休息一下。”
祝苗刚刚想辩解自己已经好了,浑身充满力量,项澍斜了他一眼,冷静地说道:“早上不还手软脚软的吗?”
祝苗闭上嘴,用食指拇指弯起来,比了个ok,乖乖回去了。
项澍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店里,手上还拿着个白色的盒子,坐在吧台上拆。祝苗正无聊地在吧台上摆杯子,把每个杯子摆成相同的角度。他凑过去看,随口问道:“哥,你买新手机了?”
项澍“嗯”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换好卡,完成了买新手机之后的所有工序,把盒子连着里头的杂物干脆地扔进了垃圾桶。他把自己替换下来的旧手机推过去给祝苗,他说道:“你把卡换进去,手机有点旧了,用起来可能有点卡。”
祝苗从高脚凳上跳起来,把手机推回去,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用了,我不用……”
项澍也不强求,拿着他的旧手机,瞄准垃圾桶,作势要扔:“不要的话那我扔了,拿去卖也卖不了几百块。”
祝苗连忙拉着他的手臂拦下来,嘟哝道:“好吧,谢谢。”
趁着项澍楼上楼下地清洁店里的卫生,祝苗把手机卡换进手机里。项澍已经把旧手机清空了,里头什么都没有,但外壳上有些小刮痕,充满了使用的痕迹。祝苗一点都不嫌旧,这旧手机比新手机更让他喜欢。
“哥,我出去一下。”他说道。
项澍在二楼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祝苗揣着手机出门去,过马路到了对面何峥店里,推开了门,礼貌地说要还何峥钱。何峥正在洗杯子,闻言笑了,用干布擦干手,说:“没多少钱,亏你还记得。”
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坐在远处的角落。
祝苗坚持道:“要还的,多少钱啊?”
何峥没有再客气,爽快地报了数目,祝苗加了他微信转给他。本来祝苗打算还了钱就走,但他脑子里突然想到挂在店里的那张旧照片,很年轻的项澍和何峥。他手都搭在门把手上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小声问道:“我……我能问你个事吗?”
何峥说:“嗯,你说。”
“你和项澍以前是不是在一起过啊……”祝苗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何峥好像压根不觉得唐突,也不觉得意外,反而笑了:“我早就知道你要问了。”
祝苗挠挠头,目光躲闪地看着脚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下去,倒是何峥,干脆地说道:“是啊。那时他还小,可能和你差不多大,说不定比你还小。”
祝苗犹豫着问道:“那我能不能问,你们为什么分开啊……”
何峥用手托着下巴,坐在吧台边,看着祝苗,说道:“你可以问问他。”
祝苗点点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跑着回店里去了。
项澍动作很利索,店里已经里里外外搞干净卫生了,等过两天一柠回来又要营业了。祝苗回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祝苗看着他从兜里掏出烟,还没点又一脸烦躁地塞回去,推门进来。
祝苗问:“哥,你不抽烟吗?”
“不抽了,”他说,“想戒烟。”
祝苗突然问道:“哥,你和何峥为什么分手啊。”
他问得突然,项澍一时被问住了,看着他,过了好久才说道:“感情淡了就分开了。”
祝苗直觉没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项澍的过往故事+项澍小草一起出远门+在一起=完结
第38章 斗志昂扬
祝苗直觉没这么简单。
他感觉,项澍和何峥分开的原因,项澍不肯接受他的原因,两者肯定有联系。祝苗花了整整一个晚上,趴在沙发上想了又想。
项澍一副并不想多说的样子,祝苗决定曲线救国。
等到一柠上班的第一天,她一进门就就见到祝苗正守在吧台上,目光灼灼,比饿了三天的猫见到罐头都要迫切。一柠不慌不忙地从她随身的黑色帆布包里掏出前两天去玩带回来的纪念品。
她去的地方也不远,一个人去了附近的一个城市,那里有个出名的古镇,一柠在那里呆了几天,拍了些照片,随手买了些小玩意儿。
祝苗眼巴巴地守在旁边,看着一柠把旅游拍的几张拍立得贴在照片墙上。她给祝苗带了个冰箱贴,巴掌那么大,小草形状。说是给祝苗带的,但一柠也没交到他手上,而是“啪”一声贴到冰箱上。
吧台的冰箱不大,但上面已经贴满了形形色色的冰箱贴。
一柠指了指那个绿油油的冰箱贴,说:“小草,你。”
祝苗讨好地说:“真好看,谢谢姐。”
一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开始收拾吧台,做营业前的准备。祝苗就在她旁边打下手,一直想着找机会开口问。他一边打下手,一边看一柠,一柠做事的时候特别认真。虽然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但祝苗现在基本上能透过她的面无表情大概感觉到她的情绪,她现在就是专注地面无表情,心无旁骛地面无表情。
祝苗在网上查了下“阿斯伯格综合症”,其中一个特征就是较低的社会交往能力和语言沟通表达的能力。不过祝苗感觉,一柠已经比网络上描写的症状轻很多很多了,起码她能独自守店经营,和顾客交流虽不算特别顺畅,但也没有障碍。
就是不知她以前是怎么样的,当项澍刚刚遇到她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项澍又是怎样的。
祝苗问道:“姐,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啊?”
一柠看都没看祝苗一眼,也没问他问的是谁,沟通能力不强的她好像有一颗格外敏感的心,这颗心让她冲出来的咖啡味道格外细腻,口感多重而丰富。
她没有起伏地回答道:“互助会。”
祝苗奇道:“什么互助会?”
一柠完全没有不愿意说的意思,但她的叙述和表达都和常人有异,有时候一句话说完又倒回去再说一遍,她平时说话简短,祝苗都没有留意到过。但祝苗认真地听她说,耐心地听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听明白了。
她说的互助会是一种公益组织,有情感障碍的人会在有专业知识的志愿者的引导下,分享自己的经历,彼此支持和鼓励。祝苗问:“他是志愿者吗?”
一柠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是,他也有病。”
祝苗被她直接的回答惊得一顿,左右看看才小心问道:“什么病呀?”
“双相情感障碍。”
完全陌生。
一柠开始磨豆做挂耳咖啡了,祝苗不打扰她,自己打开手机查。虽然网络查病,不靠谱的居多,但祝苗查了一会儿也就大概明白了。一个病,狂躁和抑郁结合,一会儿狂躁一会儿抑郁,严重的时候很严重。
但祝苗看项澍现在基本一切正常,是这个病让他和何峥分开了吗?祝苗猜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太靠谱,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的话,生病又怎么了?而且这又不是绝症,项澍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不仅是好好的,而且还非常好,超好,宇宙无敌好。
祝苗就查了一会儿,店里来了客人,他赶紧去帮忙了。但他感觉自己斗志昂扬的,干起活来都特别利索,就像一时找不到目标的斗牛骑士。他要斗的“牛”午后推门进来了,祝苗一阵风似的迎上去,把项澍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他问。
祝苗拽着他往无人的院子里去。
院子里闷热,蝉鸣声吵得有些烦人。项澍说戒烟就真的完全戒烟,家里的烟都扔了,戒断反应让他一直犯困,猛地打了两个呵欠,懒洋洋的。
祝苗摁着他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项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