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声自语。
江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外面晴光已放,说道,“出去吧阿遇。”
谁知杜遇没理他,伸出手,在滑湿的玻璃面上,一笔一划的写道:阿生。
那是江生刚刚被印出影子的地方,他写得有些认真,就是字迹不太好看,歪歪扭扭的。
紧接着又在刚才自己留下影子的雾气玻璃面上,偏着头,写字的动作稍显僵硬的留下:阿遇
“你这是干什么?”
江生一眼就看见,抹开雾气的两个人的名字。
杜遇天真无邪的脸上有一丝极浅极浅的笑,似乎是在为自己想到的这个办法有些开心,“看见了。”
“什么?”
他给江生做解释,先指着左边,“阿生。”
又紧接着指了右边,“阿遇。”
江生为他这想法感到好笑,两个影子而已,何况他把名字写在这,等会儿干了,不还是一样没了。
可是又怎么能告诉他真相,他笑着配合杜遇,“嗯,阿遇很聪明,这样就能看见了。”
杜遇眉眼一弯,单纯的脸上带着青涩的微笑。
出来的时候正赶上老师傅移树,树不大也不小,但就是沉得厉害。三个师傅试图抬起树,但由于确实有些沉,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江生远远的看见,于是走了过来。
他向来是能帮一把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需要帮忙吗?”
前会儿同他微笑打招呼的师傅累的满脸的汗水,气息紊乱的回道,“多谢多谢!”
江生准备上前,看了眼杜遇,“阿遇,你站远些,不要靠近,不要乱跑,知道吗?”
杜遇轻轻的点了下头。
“抬到哪?”
“路边就行了,多谢这位先生了。”
那树确实够重,四个人费了有些劲才抬到了路边。
江生抬得有些累,比起那些满头大汗的老师傅,他只有额头上冒了些汗珠。
老师傅同他谢了好几声,那边就来了车,大概是要把树给弄走,江生也就没在这碍事了。
杜遇听了他的话,乖乖的站在那,江生走了几步叫他,“阿遇!”
杜遇看他过来,也不动。
江生是知道他的,他大概是等着自己告诉他,可以过来了。
他笑笑招招手,“过来。”
然后杜遇慢慢的走了过来。
回到别墅的时候,芳妈正在叫人准备上午茶,看见江生进来笑着说,“江先生干嘛去了,好像气喘吁吁的。”
江生的呼吸的确是不太平稳,他不太想多做解释,“没做什么,就是有些热。”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额间有微汗。
杜遇也坐到了一边,他和他靠得很近,江生额头上的汗几乎是清晰可见。
他抬头,摸上了江生的额头,动作的幅度很小,轻声道,“擦擦。”
江生大概是习惯了,笑笑,“谢谢阿遇。”
然后抬头握住了杜遇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了下来,“等会儿就干了。”
杜遇执着道,“要擦……”
江生知道他一固执起来,就是怎么也没法改变的,顺手抽了张纸,他大手一抹,额头上的汗几乎就没了。
他笑笑,“你看,没了吧?”
正说着,芳妈正带人拖了餐车过来,“江先生,上午茶。”
江生一天只有三顿的饮食习惯,这些有钱人的什么早茶,上午茶,下午茶的,他是不太习惯饮用的。
笑笑就婉拒了。
但杜遇似乎爱吃,挑了块慕斯蛋糕,坐在一旁挖着吃。
正吃着,外面福山就领了个女人进来。
姚小慧和杜彦雨不在,他就和江生打招呼,“江先生,这位是薛雪雪薛老师,是杜先生请来教阿遇弹钢琴的。”
江生没想到杜遇的速度这么快,说来人就来了。
薛老师的气质有些清纯,箍了个白色发箍,穿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跟着福山进来后,听到福山和江生讲话后道,“你好,江先生,杜先生和我讲叫我到了江家后直接找你。”
江生倒是没什么废话,点点头,“你好。”
教杜遇弹钢琴的事,杜彦雨只在今早和昨晚说过,他还以为他至少要多等个一两天,没想到这么快。
薛雪试探着问了一句,“那现在开始?”
江生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杜遇,“等阿遇把蛋糕吃完吧。”
薛雪道,“好。”
杜遇吃完了蛋糕,江生就带着他和薛雪上阁楼了。
他推开了门,“薛小姐,这里是你教杜少爷练琴的地方,杜少爷不太爱讲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外面会有菲佣,或者叫我也可。”
“知道了,谢谢。”
简单和薛琴讲过之后,江生就关门准备上楼了。
杜遇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快要把门关上,忽然喊他,“阿生……”
“怎么了?”
杜遇看着他,“一起学。”
江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事。
是昨天他随口答应的,明明杜遇的记性那么差,却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我……”江生哑口无言。
顿了一会儿,他说,“我就不学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学,好吗?”
杜遇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头。
薛雪带着杜遇坐了下来,她翻开琴谱,打算先从识谱开始教起。
“杜少爷,我先给你简单的介绍一下,这是五线谱,一般来说……”
她头一抬,发现杜遇并没有在听他讲话,而是偏着头,看向床边的江生。
她叫他,“杜少爷,杜少爷,杜少爷,杜少爷……”
喊了好几遍没有用,正要推推他,那边收起手机的江生回道,“不要叫他杜少爷,就叫他阿遇吧。”
说完他对着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杜遇说,“阿遇,你要听课,你不是想学琴吗?”
杜遇也不讲话,就这样看着他。
“阿遇,你不听话。”
杜遇面色闪过一丝急,道,“阿遇听话。”
“那你要听课。”
他就又不讲话了。
薛雪看着江生道,“江先生,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出去一下吗,你在这里,杜少……阿遇他很难集中注意力,这样我没办法教课。”
江生看了眼杜遇,也知道自己在这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会干扰到杜遇。
于是说了声“抱歉”,然后看了眼杜遇,轻声说,“阿遇快点学,等你学会了,你就教我好吗?”
他知道杜遇对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只好用这一点,希望他尽心尽力的学,毕竟他看得出来,阿遇是很喜欢音乐的。
杜遇看着他,清脆的声音,“好……”
芳妈正在收拾桌子,看见江生下来眉开眼笑,“我看那个薛老师,说话客气,咱们阿遇第一次学琴,也不晓得能跟着学成个什么样。”
江生道,“我看阿遇有天赋,说不定能学好。”
“那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芳妈道,“咱们杜家多少年没听见这乐声了,上回听还是太太弹的琵琶,还是十年前了。”
江生上回也听老马讲过这个事,还是问了一句,“哪个太太?”
芳妈道,“还能哪个太太,咱们李太太。”
她说着自个叹了声气,“我们李太太真是顶顶大的好人,为人和气,做太太又没有架子,要是太太在,阿遇说不定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说完她又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了。
江生觉得这涉及到杜家隐私,看她没再说,他就没问了。
琴学得很快,每天只有一节课,自从江生说过那话之后,这课就教得顺利了些。
虽然杜遇听得不够认真,不过比刚开始好太多了。
薛雪教得差不多,就带着杜遇下来了。
芳妈客气的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不过被薛雪很有自知之明的给婉拒了。
中午吃了饭,小廊亭那就送来了东西,是老马送来的,说是钟惠因给江生和杜遇的。
是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一个蓝色请柬,设计的很花式,翻开一看,原来是杜遇的生日请柬。
上面还印了字:下午若有空,请与阿遇一同来小廊亭,钟惠因。
江生猜测,大概是和杜遇的生日宴有关。
他叫了老马去开车,正准备带杜遇出去,迎面正好碰到姚小慧。
她昨天和杜彦雨大吵一架后,本以为会元气大伤,谁料第二天一早,又开始行往日风了。
穿着新式旗袍走过来,她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江生手里的蓝色请柬,别的字看不太清,就是“遇”那个字格外的清楚。
外面老马把车开了过来,进来一个女佣道,“江先生,马管家叫我来问你,几时出发。”
江生回道,“马上走。”
姚小慧这一听火就来了,要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她脑子一转就猜到了怎么回事,肯定是杜彦雨和钟惠因在外头商量着杜遇的生日宴的事情,正巧叫这两个人一块过去。
一想到那女人,她就气,“谁许你走了!给我把门锁了,今天谁也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江生不想同她多讲话,“不好意思杜太太,希望你清楚,我和你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交易,我来杜家是因为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