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华庭没有林匪石这样刀枪不入的心理素质,面对舒子瀚的重压也能面不改色,让他来阳奉阴违,恐怕做不到完全没有破绽,而且他说的话对省厅来说可信度也非常低,需要瞻前顾后才能做出决定,所以让林匪石来当这个卧底,再好不过。
现在沙洲的一举一动都处于警方的视野之内,有林匪石这一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暗棋存在,可以说目前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警方手里,他们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以舒子瀚为首的沙洲核心分子一网打尽;第二,在收网行动的同时保证贺华庭、江裴遗、林匪石这三个人的安全。
为此,省厅与公安部联合召开了三次会议,省厅警力大部队也开始无声无息赶往重光市,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市局会议室,来自元凌各地的优秀刑警汇聚一堂,纷纷为这次行动出谋划策:
“首先林队你是非常容易脱身的,因为你白天有正当理由留在市局,我们只要选择在你上班的时候行动,舒子瀚就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我是这样打算的,先在不惊动沙洲的前提下救出江队和另外一位同志,然后我们大部队直接从正面切入沙洲的基地。”
“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黑宴没有通过空气传播的风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防护准备,先从卫生部调一车防护服过来吧。”
“…………”
会议室内堪称“人才济济”,最次的也是得了三次“个人二等功”,都是同辈之中的翘楚,真枪实弹经验丰富,没有一个花架子,省厅为了这次行动的顺利进行下了血本,几乎所有精英力量都派到了重光市。
鉴于林匪石是武学界知名“拖后腿儿”,行动总指挥不打算让他上正面战场,怕到时候打起来兵荒马乱保护不好他,所以林匪石只要负责在市局办公室呆着就行了。
收网行动暂定于六天后,也就是黑宴团队回来的第二天。根据林匪石的情报,早上七点半到七点四十五这段时间,沙洲的成员会到“食堂”集中用餐,这时候在建筑里游荡的闲人是最少的,可以趁虚而入,技侦会在同事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入侵对方电脑系统,将区域监控画面暂停,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江裴遗和贺华庭“偷”出来。
林匪石在行动前一天被舒子瀚叫回了沙洲,见到了“凯旋归来”的黑宴的创造团队——共有二十三位精英成员,都是生物化学系的狂热爱好者,有几个跟天明一样是名牌大学研究生,甚至还有很多人是医学领域骨灰级教授、二十多年的生化系专家,就是这群高智商、高学历的疯子,将黑宴带到了世上。
可见九年义务教育唯一教不会的就是怎么教人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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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三十五,T2房间门“滴”的一声响,一道黑色人影从门缝里闪了进来,那人压低声音道:“江队!”
江裴遗听到这声音愕然抬起头——这是他在省厅时候的同事!
江裴遗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外面还有其他人吗?”
那年轻警察语速飞快道:“江队,我们都来了,等把你们两个安全送到大部队,就准备发起进攻,监控画面现在暂停了,拖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先走!”
贺华庭费力撑着床坐起来,那刑警说了一句“冒犯了”,然后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对礼貌对江裴遗道:“江队跟我来。”
三人快步从房间离开,洁白的墙壁瓷砖映照出他们步履匆匆的影子,拐角处走廊传来“哒哒哒”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江裴遗不退反进,快步走到刑警和贺华庭之前,率先拐了弯——那人见到活的江裴遗瞬间瞪大了眼珠,满脸惊恐,还没来得及张嘴叫人,江裴遗闪电般出手在他颈间一错,他的脖颈发出了“噶啦”一声错响,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刑警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江裴遗把人藏到角落里,三人一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这迷宫似的沙洲基地。
太阳缓缓从水平面升起,江裴遗许久没有见过太阳了,有些不适地遮了一下眼睛,低声询问道:“林匪石呢?”
刑警说:“林队刚才跟我们通过信,在我们行动前就离开了,这时候应该早就到市局了,他是被沙洲的司机送走的,没办法直接跟我们汇合,我们有同事在那边接应他,你不用担心。”
江裴遗“嗯”了一声。
副指挥收到江裴遗、贺华庭已经安全离开基地的消息,拉下车里的通讯器,字字清晰道:“人质确认安全,各单位准备行动。”
说完他伸手带上防护面具,就在这时旁边的手机接到了一通来自市局刑侦支队的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起,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副指挥神色骇然大变:——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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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米大刀预警,可能从明天开始之后的两三天你们就不喜欢我了,因为好虐【大哭
缩在被窝里乞求千万别被骂【卑微
第124章
在市局的刑警道:“你们那边行动是不是开始了?林队到现在都没有回市局,我也联系不到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匪石居然没有回市局!
“你说什么?!”副指挥听了惊疑不定地反问:“鱼藏到现在都没有回去?”
“没有,各种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发过去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应。”
这消息有如晴天白日里轰然炸起的霹雳,副指挥耳朵“嗡”地一声响。
林匪石没有回市局,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是从沙洲离开的,这时候音讯全无,他还能在哪儿?
——江裴遗瞬间脸上血色尽失,眼皮疯狂抽跳起来,蓦地回头看去。
总指挥听到他们的谈话,切进了通讯频道问:“怎么回事?鱼藏那边出事了?他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报告!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以鱼藏随机应变的能力,肯定是临时忽然发生了什么巨大变故,导致他走不了了。”
“领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他们应该怎么办?
坚持继续行动,这无异于不管不顾林匪石的死活,知道T2房间密码的人一共不超过十个,就算舒子瀚“一刀切”也能把他对半砍了。
可现在已经八点了,沙洲的人早该发现监控被人做了手脚,就算他们现在想把江裴遗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假装无事发生也来不及了!
一旦舒子瀚发现江裴遗失踪,就会马上反应过来组织里有“叛徒”存在!
林匪石……
通讯频道里顿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冰冷的泥浆淹没了所有人的鼻腔,江裴遗的咬肌轻微发着抖,凹陷的脸颊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他的目光神经质般直勾勾地落在前方,脚步微微向前动了动,旁边的刑警马上伸手拦住他,低声道:“江队,你先别冲动,事情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温暖的日光洒在黄土大地上,早起的青鸟在林间穿梭啾啾低鸣,二百多名训练有素的警察无声无息地埋伏在村子里,有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只等指挥车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势如破竹地冲进沙洲基地,将恶贯满盈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省厅警方殚精竭虑地对付沙洲数十年,现在终于有能将他们彻底粉碎的机会,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只有一个林匪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而卧底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没有人比江裴遗更懂。
——忍耐、背负与牺牲。
其实很少有卧底是能够全身而退、光荣凯旋的,他们大都无名无姓地牺牲在前进的路上,为后人铺出一条血肉与白骨堆砌而成的血路,或者甘愿变成铸成绝世宝剑的最后一件祭品,以破开黑暗与深渊,义无反顾地跳进滚烫熔岩里了。
……很少,很少有卧底能够亲眼见到他所造就的一片广袤灿烂的蓝天,那些披荆斩棘之后能够光荣凯旋的英雄们,只是那幸存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江裴遗深吸一口气,单手用力按在抽痛不已的太阳穴上,声音克制地问:“他送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什么?”
副指挥顿了一下,说:“一切顺利。”
江裴遗这会儿整个人都麻了,好像有一双手把他的心血淋淋地从胸膛里挖了出来,痛到极致其实是一片空白的触感,感觉不到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或许有贺华庭那次给他垫了个底,江裴遗此时出乎意料地冷静,逐字逐句地清晰说:“现在的情形,林匪石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拖延下去没有意义,按照原定的计划准备行动吧。”
副指挥看他脸色实在太差了,忍不住安慰道:“南风,我们会尽可能保证鱼藏安全的。”
江裴遗近乎是嘲笑般冷笑了一声——保证鱼藏的安全?!谁能保证鱼藏的安全?他们现在连林匪石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被舒子瀚大卸八块了都不知道!
以舒子瀚冷血狠辣的性格,逮到沙洲内部的卧底,一定是让他受尽折磨不得好死,而不是留着跟警方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