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大都有缘由，但戚锋却是苦难本身。
“戚、戚路康什么时候…”林初雪拼命控制着情绪，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能正常说话。
“大概是…我高三那年吧。”戚锋解释道，“他那时候短暂的回来过一次，应该也是那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所以、所以…”林初雪指间嵌进掌心，“所以真的是戚路康要…杀你？”
“嗯。”戚锋不以为然，“以他的性格，知道了我的存在，担心日后我会分他的家产，也很正常。”
“所以那场车祸…”
不是事故，但确实有意外，意外就是——戚然成了替死鬼。
戚然的意外死亡让这杆天秤仿佛又回到了平衡的位置，戚平刚后继无人，他只要不想让自己一手创造出的商业帝国流落于异姓手中，就不得不把这一切留给戚锋。
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那么戚锋就不会再有心思去和戚路康争夺家产，所以戚然死后，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但…还有一个问题…
林初雪看着戚锋，“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戚路康的？”
林初雪当年费尽心力想要保护戚锋，想让他远离这些真相，戚锋却早就知道了？
而且知道的比自己更多，更详细？
当年在戚锋暴怒的差点杀了那个肇事司机的时候，他分明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怀疑过他。”戚锋抬眸，说，“是戚路康亲口，一字一句，讲给我听的。”
“包括计划如何让我死于意外，和今后如何和平共处。”戚锋没想到自己当着展星辰的面说出这段过去，居然没有一点控制不住情绪的征兆，正想缓和一下就叫展星辰坐过来，展星辰却忽然通红着双眼抬起头。
“你说，你表哥，要杀你。”展星辰勃颈上忽然暴起一根青筋，“他在哪？”
☆、第四十八章
“星辰，星辰, 听我说。”戚锋把展星辰抱在怀里, 尽量安抚着他的情绪, 万万没想到，讲完这个这辈子没打算跟人再提及的过去之后，第一个崩溃的不是自己，而是展星辰。
“不行！”展星辰想要挣脱戚锋的桎梏，“他要杀你, 他要伤害你，凭什么！他凭什么！”
“为什么我什、什么都帮不到你！你、你有危险…”
“星辰，我说这些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戚锋继续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展星辰的后背, 声音温柔得像一潭水, “不是为了叫你这么让我心疼。”
展星辰在戚锋的怀里渐渐没有力气, “你还心、心疼我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又没说过。”戚锋见展星辰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附在人耳边亲了亲, “好了，别怕，我在。”
“可是…既然你知道, 为什么还和戚、戚路康…走得那么近？”展星辰不解的问，“他出事，你还飞去洛杉矶…”
抛下自己特意飞去的那种。
展星辰其实很不习惯直接叫出戚路康的大名，但现在这种情况, 再让他叫出“表哥”或者“哥”，更不可能。
“星辰，我早就说过，我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戚锋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么解释展星辰能不能理解，“对于戚路康来说，利益为大，当我已经不能够威胁到他，并且还有可能为他创造利益的时候，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况且…”戚锋顿了顿，“如果真他跟斗起来，只有两种可能，两败俱伤，或者我输。”
这是戚锋第一次，坦荡荡的认输，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没怕过谁，但戚路康不一样。
他们流淌着一样的血，他能理解和体会戚路康的所有想法，假如他真的跟戚路康起了什么冲突，状况几乎等同于跟八年后的自己决斗。
平心而论，再过八年的戚锋会狠厉到什么程度，戚锋自己都敢想象。
但他可以肯定，假如展星辰是八年后才出现，那么不管展星辰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样，可爱单纯或是帅气逼人，他们都绝无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从前我是不想输，所以没跟他争。”戚锋看着展星辰，展星辰几乎能透过戚锋的瞳孔直接触到他那层包裹着心脏的冰层，“现在是不能输。”
“星辰，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出现改变了我多少。”戚锋说，“是你救了我。”
让我像个人，七情六欲，知冷知暖。
从前那些可以抛开性命去做的事，现在，都不行了。
他也是个有家室的人。
很多时候，戚锋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小可爱在等着自己，他就狠不起来，若非如此，那天在出租屋，霍霆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展星辰的确需要花一点力气，不，花很多力气才能理解戚锋说的这些话，在他的世界里，如果有人威胁到自己，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告诉戚锋，第二件是去报警。
但戚锋跟他说，没有利益，就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所以可以和曾经要杀害自己的人和平共处。
展星辰不能接受，但当务之急似乎不是这个，等展星辰终于缓和过来情绪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除了自己和戚锋已经没有其他人，“初雪姐呢？”
“走了。”戚锋无奈道，“恨我吧，要不是我，戚然也不会死。”
“啊。”展星辰突然反应过来，两只手拉住戚锋的手臂，“不是的，你不要这么想，你哥哥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要恨，你、你们去恨戚路康啊！”
戚锋笑了，自己家的小孩是真的通透，一句话就整理好了交错复杂的爱恨关系。
是啊，都去恨戚路康就好了，他是罪魁祸首，他才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人。
但是，能么？
林初雪打不通戚路康的电话，就一遍一遍联系张诚，她必须立刻见到戚路康，她要确定一件事，一件戚锋不知道，她却一直不敢确定的事。
可张诚的电话也打不通，林初雪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想起那个毛茸茸的身影，然后头脑发热的给阿穆尔的小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初雪姐姐？”
“戚路康在哪。”
“啊，爸爸在家啊，你…”
“让他接电话。”
“爸爸…”阿穆尔犹豫了一下，“爸爸现在接不了电话。”
“什么意思？”
“爸爸发烧了，正在睡觉。”
发烧？林初雪简直要笑出声，最好是真的，否则我就去杀了你。
“开门。”林初雪站在戚路康家的大门前，戚路康在国内的房产她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认个路并不难。
门是阿穆尔开的，林初雪刚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戚路康这栋房子的朝向并不好，长时间没人打理难免会阴冷潮湿。
林初雪不太相信戚路康是真的发烧了，怀疑的问：“家里没别人？”
阿穆尔摇头，“刚才医生来给爸爸打了针，然后就走了。”
林初雪攥了下拳头，“你去睡觉吧。”
“哦，好。”
林初雪微怔，这么听话？
“爸爸睡觉之前说，如果你来找他，我要自己去睡觉。”阿穆尔小心的碰了下林初雪的指尖，“姐姐，你不要生气了，爸爸从在医院到现在一直都没睡。”
林初雪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呀。”阿穆尔无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在医院爸爸是为了照顾你才没睡呀。”
什么？
开什么玩笑，照顾自己？林初雪不屑一笑，监视自己还差不多。
但林初雪没想到的是，戚路康真的病了，整个脸都烧红了，自己再晚来一会儿，恐怕点滴针就要开始回血了。
林初雪半分犹豫都没有的拔了针，也不在乎是不是会弄痛戚路康，他那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应该不怕疼吧。
阿穆尔说睡之后就真的去睡了，林初雪此刻站在床边，看着睡梦中仍然紧蹙眉头的戚路康，不由的自我质疑了一句——你是戚路康的保姆么？看完小孩看大人？
林初雪的这个想法成功激怒了自己，她直接一手拉下戚路康的被子，推了推戚路康的肩膀，“戚路康，起来。”
“嗯。”没想到戚路康居然下意识回应了一句，林初雪伸出手在戚路康眼前晃了两下，这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
真睡吧，毕竟小孩子不会骗人，他要真是从医院到现在都没合眼…那也两天两夜没睡了。
也就是说，戚路康现在应该睡的很熟，熟到没有反抗能力。
这么想着，林初雪的表情忽然冷淡下去，一只手缓缓伸向戚路康的脖颈，这好像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如果，戚路康没有忽然睁眼的话。
戚锋和展星辰白天本来就睡了一天，现在是彻底毫无困意，这会儿展星辰才终于有空理清思绪，然后问了一个让戚锋都差点忽略的问题，“我们今晚…是为什么说这些来着？”
展星辰自己问完，又自己回答了起来，“啊！因为你不开心了，你是因为这些…才不开心的？”
戚锋也愣了一会儿，他现在也有点恍惚，记不清昨天自己一边抽烟一边想的是什么了，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但归根结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