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想了想,没想出来是什么代价,他趴进丘鹤扬怀里,揉了揉冒出来的耳朵,“不管什么代价,又不是我们能管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来日方长,会有认识的机会的。”
穆清一路快走离开了秋生阁,两人从法阵里出来的时候,陆云起轻嘲道:“他们知道你怕苦吗?逃得这么快。”
“不知道,也就巧倩他们知道,云云,给我留点面子吧。”车里,穆清抱着陆云起的手臂,“我讨厌喝药,任何药。”
“那就别生病,别受伤。”
“我……尽量。”
陆云起闻言没再说什么,把车从狭窄的街道里退出来,穆清问,“你猜猜他们的关系?”
“有什么好猜的,无非是一对。丘鹤扬有个十几岁的儿子,但是几个月前就离异了,而且离异之前已经分居好多年了,有新的爱人也理所当然。”陆云起是不关心圈子里这些八卦,但是总有些事情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嗯,云云说得是。”
“我去见朱立文,先送你回家?”
“不用,你直接过去,我用法阵去一趟‘界外’,一心被抓获之后一直被关押在那儿,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
“想吃什么?”
“松仁炒饭。”
“好。”
穆清和陆云起找了家餐厅吃了午饭,穆清在陆云起快到约好的会馆时才在车里用法阵离开。
第65章 你不在天上,在心里
尽管穆清不知道一心具体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但是凭着气息他是不会认错的,来到牢房外,一心坐在椅子里,面色灰白,气质却依旧儒雅,看见穆清,并不意外。
一心先开了口,“我的伤好不了,之所以还吊着我的命,是因为你吧。”
穆清站在透明的水晶幕墙前,“被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痛苦吗?老祖。”
一心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白,他看向站在外面的穆清,“我很清楚你想知道什么。”
“告诉我,我让你解脱。”
“穆清,你以为我害怕这些痛苦吗?”
“你是不怕,但是,你不会忍受你的合谋者在你遭受这些痛苦的时候获得高高在上的地位,在离开这个空间无望的前提下。我说的对吗?”
“……如果说这个空间里还有谁能威胁我,也就……只有你了。”
“告诉我,是谁。”
一心闭上眼,气息微弱,“道非。”
穆清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他做了很多猜想,唯独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两位老祖联手,灵域的崩塌陷落基本上落定了,就算他的父亲还在,灵族也逃不过那次劫难。
一心缓缓道:“你……相信便罢,若是……不信,你尽管去查……”
“我信。”
一心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告诉……道……非,无尽的……深渊里,我……等着……他……”
穆清抬了抬手,制止了想要进去救治一心的人,没有必要了。他相信一心的话,但是,他也会去求证。
穆清离开“界外”,回了灵族,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过问灵均的情况了,如果能恢复一些,或许会是一条捷径。
如果说一心是他们灵族和妖界共同的敌人,那么,道非,就需要灵族自己去对付了,他们自己的仇,没有必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陆云起客气地跟朱立文打了招呼,朱立文给他倒了杯茶,“人老了,不喜欢那些酒,就想喝两口清茶,这边有红酒,陆总请便。”
“无妨。”陆云起之前确实喝茶少,但是跟穆清相处这么长时间,也喝了不少。
“最近的合作还顺利吧?”
“很顺利。”
“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要准备回家养老了。”
“欧兰还需要您来掌舵,您的儿子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
朱立文和气地笑笑,“照希给你惹麻烦了吧?那孩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要是有陆总一半的能力,我也就放心了。”
“令公子很有想法。”
朱立文听出陆云起似乎是话里有话,八成是自己儿子又干什么事了,“陆总今天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事?”
陆云起没有转弯抹角,单刀直入,“欧兰打算和博瑞合作吗?”
朱立文倒水的手顿住了,他放下水壶,“陆总这是什么意思?欧兰和珂丽的合作前景很好,再者,想必陆总也清楚,我和孙启祥之间是不可能合作的。”
“恐怕朱总不这么想。”
“陆总,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
“朱董不妨回去好好问问您的儿子?”
朱立文神色微变。
“我们的合作已经进入了后期,到目前为止,反响很好,我希望这次合作能圆满结束。而且,我也希望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合作。”
“陆总的话我会考虑的,这次合作不会有问题,放心。”
“有朱董的保证,我自然放心。告辞。”
“不送了。”
陆云起从会所出来,约冯鹤轩见了面,六点多才回家。在陆云起看来,也就这两人,换了别人,他不会过问一句,不相干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穆清回来的时候刚好,陆云起关了火,“来端饭。”
穆清把一干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在门外,看着陆云起,就觉得那些沉重的,在无尽黑夜里挣扎的,染着血污和沧桑悲凉的仇恨暂且隐没了,有什么比得上眼前人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和一个亲吻呢?
穆清在陆云起脸颊上亲了下才在人的对面坐好,“跟朱立文谈得怎么样?”
“朱照希跟刘威搅和在一起的事,他应该不知道。他管不好儿子,我倒是不介意帮他管教管教,只是方法可能不会如他所愿了。”陆云起说的管教可不是出于让朱照希能够成长的意图,而是为了维护珂丽的利益。
“如果他还没老糊涂,就该知道怎么办。”
“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穆清偏了下头,“很顺利,一心都说了。”
陆云起问,“灵族和……一心是有冤仇吗?”
穆清刚把一勺子炒饭送进嘴里,听到陆云起的话,愣了下,把粒粒分明的炒饭嚼吧嚼吧咽下去,他没有跟陆云起说过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别把我当智障好吗?稍微有点逻辑的人都能从你的话里推出来。”
穆清眨眨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求陆总明示。”
“你说过两界的最高主事人是道非,灵族居外,既然一心曾经和道非同属三祖,那审讯一心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决定。所以,我推测道非应该欠你人情,而且,一心和灵族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还有一点,陆云起知道穆清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自己族里的事务尚且还不想管,怎么可能去管别的人。
“云云都说对了,道非是我们从‘界外’救出来的,他答应一心全权由我们处置。另外,灵族和一心确实有仇。现在的灵族聚居地是活下来的少数族人和当时不在灵域的一些族人重建的,原本的灵域由于一心等人的袭击崩塌了,我母亲……就死在那次袭击里。”
几千年的时间倏然而过,仇恨沉在心底,变成了一块了顽固而丑陋的伤疤,穆清不想一次又一次提及,但是在陆云起面前,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他愿意把伤疤袒露给他看。
在某个层面上,穆清似乎无所不能,他的所作所为,所有的言谈举止,让陆云起忽略了这个人其实也是双亲生养和抚育着长大的,也有不愿触及的伤痛。
灵域崩塌,穆清隐约是提到过的,却只是一句话带过,似乎无足轻重。
陆云起放下勺子,起身走到穆清身边,托着穆清的脸颊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该报的仇就去报,报完了就把它抛在身后。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沉浸在悲伤里,甚至很多时候已经忘记了令人悲伤的事,仅仅只是留着悲伤的印象。为了悲伤而悲伤,蠢透了,我可不承认我的爱人是这种蠢笨的人。”
“当然。”穆清侧着身子,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陆云起的手腕上,“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有你啊。”
陆云起弯下身,吻在穆清的额头上,低低的声音宛若无意识的呓语,“对,你还有我。”
“嗯。”
属于晚餐的剩下一半时间都在沉默里度过了,没有人说话,氛围却是恬淡闲适的,有些时候,沉默也是极好的交流。
餐桌已经换了新的,白蜡木的纹理细致而颜色清雅,与偏向简约的整体家居风格融为一体,餐桌里侧的天青色瓷瓶里插着一束藤色的洋苏草,极淡的紫色小花散发出几不可闻的香气,成为冷淡空间里极少的亮色之一。
陆云起收拾好厨房出来时,穆清正坐在沙发上逗弄焦糖,他走过去坐下,把焦糖抱到另一边,拿了个橡胶骨头给它,在穆清把视线转过来时,道:“你很少跟我说起你的家人。”
“因为他们不重要。”
“不重要?”
“嗯,不重要,我对他们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我父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相当于人类小孩的两岁,而灵域陷落,我母亲也离开的时候,我不过才五岁,记忆又被封闭过,零零落落,基本上没剩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