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嘉致比说好的时间来得早,在看到桌上摆的一坛酒后,眼睛晶亮晶亮的,“直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穆清的手臂搭在泥封上,对来人的上道很满意,“鸣柯一走,这些东西没人处理了,需要盖章的我白天有空了盖,其他的交给你怎么样?”
嘉致坐下,清隽昳丽的面容上是一派了然,“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你不是也来了嘛,只要鸣柯一回来,你就解放了。他回来之前,就麻烦你留在这里帮我批这些折子,酒窖里的酒随你喝,只是不能带走,怎么样?”
嘉致点头,“成交。”
穆清把坛子推到嘉致跟前,“你慢慢喝,我先走了,回见。”
嘉致揽着袖子,拍开泥封,茶酒的清香即刻蔓延出来,而穆清已经没影了。
巧倩拿来杯子,“大人,鸣柯大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王上对那个人类投入过多的精力。”
“以前拦不住,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就更拦不住了。”嘉致自己倒了酒,闻了闻,神色清清冷冷的如同深山里的一眼清泉,眼神透彻,“再说,我是不忍心拦着,你忍心?”
巧倩顿了顿,“大人说得是。”
“下去吧,等等,我们先去酒窖看看。”
“是。”
穆清从花圃里摘了花,是一捧鸢尾,他轻轻落在陆云起卧室的阳台外面,弯下腰,把花放在惯常的位置,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跟往常一样。
白天无论怎么忙,他晚上总是要在这里坐一会儿。
突然,靠着的玻璃门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他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眼睛。
陆云起没睡着,听见外面轻微的动静,心里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些憋闷和委屈,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是没打算起的,动静消失之后,他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了,索性掀开被子赤脚站在了地毯上,谁料想,刚拉开一点窗帘就看见了背靠玻璃坐在地上的人。
寂寥的灯火在穆清身上撒下一层缥缈的薄光,相顾无言。
陆云起“唰”一声拉上窗帘,窗帘下摆的硬质花边打在赤/裸的脚背,激起一层些微的刺痛,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走回去躺在床上,背对着阳台的方向。
他根本没想到穆清会在。
他只是想去看看今天收到的是什么花,而已。
又过了不知是十几分钟,还是二十几分钟,陆云起放弃般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和推拉门,在穆清水润的眼睛注视下,走到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下一秒,陆云起的脚下出现了一块地毯,白色的,细密的绒毛,很柔软。
穆清微笑着,解释,“晚上,木地板也凉。”
陆云起的视线往下,看到了穆清腿边的花,这花他认得,“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睡?”
陆云起的脚背上鼓起几条筋脉,他的声音里带着属于夜晚的喑哑,“你……一直在这儿?”
“没有,待的时间长短不一定啦,”穆清弯了弯眼睛,“就是……想跟你待一会儿。”
“没必要。”
“为什么?”
“我又不知道,你也……见不到我。”
“这跟你知不知道没有关系,待在你身边,守着你,就算是见不到,知道你在那儿,我就很满足了。”
陆云起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去直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让他生出愧疚感来,虽说感情的事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厢情愿,“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更好的人。”
“值得。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人。”
陆云起心里涌上一阵无力感,“我脾气不好,说话难听,尖酸刻薄又狠辣,你到底看上我什么?”
“我对你一见钟情,哪里都喜欢。”穆清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星光,很亮,却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只是看着别处的陆云起错过了他眼里穿越几千年依旧干净而真挚的爱意。
陆云起一颤,“我不信。”可穆清的语气分明认真到了极点。
穆清起身走过来,蹲跪在陆云起身边,保持了一点距离,“你看,我们认识以来,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对吧?我不缺钱,人类社会的金钱、权利和地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是喜欢你……爱你,我希望你好。”
陆云起的视线终于从鸢尾上收了回来,“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给就给的。”
“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逼迫你,一个人给出爱是自由,另一个人决定是不是要接受爱也是自由,决定权在你。”
“你未免……”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陆云起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你说的。”
“我说的。”穆清应着,“外面凉,回去睡吧。”
陆云起撑着桌子站起来,径直回了屋,见人没跟上来,半转过身,“愣着干什么?”
穆清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下跳起来,三两步跟上,顺手关了门,“云云你真是太好了!”
“客卧在楼下,不过没收拾。”
“没关系。”
“别吵到我。”
“保证不会!”
“你可以出去了。”
“云云晚安~”
“我再说一遍,不要这么叫我。”
“好的,云云,我记住了。”
陆云起翻了个小弧度的白眼,没理他,上床裹了被子睡觉。
穆清看了眼对着他的半个后脑勺,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一把捞起冲着他直摇尾巴的焦糖,止不住地笑,风风火火,像个大孩子。
想想看,一开始陆云起对他的态度和现在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被两人遗忘的鸢尾花束独自躺在门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陆云起带下去插在了花瓶里。
穆清没有黏在陆云起身边,就算是想,也不能,他得把握好度,别再招人嫌了,好不容易刷上来的好感度要是一个不小心回到了负数,他才没地方哭去呢。
几天后的早上,陆云起带着焦糖出去溜圈,他一停下,小家伙就钻进草丛里自己玩去了。
陆云起缓了一会儿,秋雨之后的空气很清爽,有些凉,却很舒适。突然,他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喘息声,回头看去,一条半人高的黑狗正慢慢走过来,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尾巴竖着,双眼通红,嘴里流着哈喇子,隐隐喷着些火星。
陆云起皱起眉,没有妄动,看这条狗的样子,估计是只疯狗,他手边又没有可以抵御的棍子、砖块一类的东西,他可不想被这么一条疯狗咬上一口。
虽然陆云起还算镇定,只是疯狗没有给他太多时间,一下扑了过来,陆云起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脚踹了过去,然后,他被自己吓了一跳,疯狗被他踹出将近十米远。
陆云起有自知之明,那么大一条狗,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这时候,焦糖从草丛里窜出来,围着陆云起打转,发出焦急的叫声。
疯狗的反应速度很快,几乎是立刻又扑了上来,在离他还有三四米的时候被一张金色的网罩在了地上,还在不停地挣扎。
焦糖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动作,陆云起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反应过来,这张看起来就很奇怪的网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时,一男一女走了过来,男的去查看被困住的疯狗,女的走了过来,“你好,请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
女子一笑,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他晃了晃,然后说,“好了,你只是被一只疯狗袭击了,现在可以走了。”
陆云起简直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一愣,再次晃了晃镜子。
“别晃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陆云起一大早上被一只疯狗攻击,现在又冒出两个奇奇怪怪的人来,还做着奇奇怪怪的举动,当他好脾气是吧。
男人把疯狗装了起来,陆云起只看见一阵绿光闪过,那狗就不见了,男人走过来,问,“怎么了?”
女人满脸诧异,“憺忘镜对他不起作用,我试了两次了。”
男人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当即道:“这位先生,很抱歉,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请配合。”
陆云起抱起焦糖转身就要走,“我没有时间。”
男人绕到陆云起身前,“先生,请配合一下,如果您拒不合作,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
女人也帮腔道:“对呀,你别让我们为难,镜子对你没效果我们也很无奈,早点解决了问题,你不就可以走了。”
“如果有奇怪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跟他走吗?”陆云起嘲讽道。
被堵了的女人眼睛一瞪,看向同伴,“直接带回去吧,为了抓这只祸斗我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早点交差我好回去睡觉。”
男人抬起手,“得罪了。”
陆云起后退一步,识时务者为俊杰,“别碰我,我跟你们走。”
女人抱着手臂,“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第14章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坐在审讯室里,陆云起撸着焦糖的毛,想起来一件事,这些人会不会跟穆清一样也是非人类?他们看起来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就把他晾在这里,当然不包括窗户外面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几个姑娘,当他是猴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