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他,等他回话。半饷,萧守规起了身,走到窗前,望着天际,又叹了口气。
“为何人不似鸟儿一样活的自在?”
萧守规一副诗人样子感慨。我听了他这话脑里转了几个圈。听他的话,是羡慕鸟类,鸟类除了飞翔一般没诗人羡慕的地方,那他就是羡慕鸟类能飞。他想飞?咋?嫌走路累?
“萧兄,这鸟,也有笼中之鸟,未必有翅膀就……”
言未毕又听萧守规叹了口气,“是啊,笼中之鸟,却是最悲”
他又感慨?咋?以笼中鸟喻自己?这也是诗人常用的,想必萧守规也是借喻自己。只是他为何觉得自己是笼中鸟?是觉得被家里控制住了理想?不对,认识这么久,他的理想好像就是做官施展一番报复,家里也挺顺着他的,那,莫不是夫妻……
想着我试探问道:“萧兄,可是嫂夫人……”
还没说完又听萧守规叹了口气。
明白了,《妻规》。想必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柳氏一定学得了书中精髓。
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此刻看萧守规,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但淑文现在还没跟柳氏学到那书精华,不行,得在淑文出师前将她带回来。作为一家主母,对外人严厉是必须,但对内,心里小算盘一打,还是希望每日回去见到的是个温柔到掐出水来的娘子。
跟萧守规把酒黄昏,惆怅茫然对坐了会,等萧守规认清了自个必须回府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后,喊来酒博士结了帐。出雅间,迎面,却碰到了王茂时,未来得及皱眉,却见孙禄堂紧接着在王茂时后面出现。
看见了一愣,孙禄堂与王茂时可是死敌,怎么同时出现?疑惑地又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却见王茂时看了眼孙禄堂后,挑衅地勾了下嘴角看了眼我与萧守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孙禄堂,眼神却有些逃避,不同我正视。
过道本来不宽,一时四人站着,将路堵了。酒博士从楼梯口上来,端了一木盘子的酒菜,走到我们这,给堵着进不去,抬头看了眼刚要开口请让一让,萧守规先他一步,拉了我一下,侧身绕过了他,离开前是一句话也没同孙禄堂、王茂时讲。
萧守规与王茂时素来有怨,我同萧守规认识几月时间,只知浅层原因,深层原因还未瞧出来。萧守规与王茂时皆是国子生里的佼佼者,二人不论文还是武,皆难分秋色。苏宝同虽武胜众人,但文这一面,只是算中等,比起萧、王二人还有些距离。
萧守规与王茂时有点一山不容二虎的味道,要说即便两强同处,关系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只是这王茂时不知怎么个心,眼里见不得胜过他的人,那萧守规自然也不待见他。
出了酒楼,萧守规铁着一张脸。也是,看了友人竟然同敌人关系好了,我心里也像堵了块石头,有些被背叛的感觉。出东市坊门同萧守规分别,他也没想说一句话。
今日时候不早,去问孙禄堂也来不及,我便先出城回了府,想着翌日赶早去问他。
第二日,过了早饭,我便策马去了孙府,见面还未开口,他已知我是为昨日所见而来询问。
“三全,你可信我?”孙禄堂开口就问我
信?我信吗?说实话,我是不可能同敌人处成朋友,即便某时为了什么利益,必须要退一步,只有为了生命,我可能会委曲求全,但别的,我宁愿损失利益。看了眼孙禄堂,他看向我的眼里满是诚意。这么几月相处,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也足够看清一个人。孙禄堂不是背信弃友之人,即便有时会有奸商一面出现,但多数时候还是极其讲道义。他与王茂时交好,想必有他道理。
“你为人我自然相信,但你告诉我,为何同王茂时交好?王茂时何人你也清楚……”王茂时学业是好,但为人太差,我实在难以想象孙禄堂为何会跟他做朋友。
孙禄堂得到我信任回答,面色松了下来,听我问他,苦笑了下,回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是商人”
这跟是不是商人有什么关系,我皱了眉,听孙禄堂继续道:“老头子在让我接手的第一天就同我讲:做商贾之人,不可树敌。同行是有竞争,但聪明人,懂得如何将竞争损害降到对自己最小的程度,懂得如何斡旋,赢取最大利益。王茂时可恨,我心知肚明,先前他对我所为,我恨不得将他手刃!……”孙禄堂说着突然握紧了拳头,目中有恨,但只片刻后他便冷静了下来,看了我一眼,继续讲道:“他王家是魏王亲近,我若想搭上魏王,就不能同他树成劲敌,否则,他随时可以同魏王胡搬我是非,同我这个商人比起来,魏王定信他多一点”孙禄堂说着哼笑了声,有些自嘲。
听他说完我也明白了。化敌为友是大智慧—若是同王茂时我宁愿做个蠢人—孙禄堂是成大事者,能忍受了先前屈辱。我不行。看来即便经过这几月经历,我还是没成熟多少。
在孙府待了会,我便同孙禄堂告了辞。回去路上,顺便反思了下自己。
早前我打心底里是不愿做官的,官场水太深。现在回国子监,准备结业考,细想了下,除了是有与杜构怄气的原因外,自己好像也不很排斥为官了。家国天下,杜府多少人,杜构之后,全都指望我来保护,我若碌碌无所为,拿什么保护他们?我是可以成为一个商人,凭借自己后知千五百年历史的优势,努力改进一些产物,卖了盈利,但此时的商人,却是连贫苦百姓都不耻……
长叹了口气,淑文都为了成为杜家主母努力,我又怎能落后?
☆、第94章 又是中秋
开了学,见了萧守规,寻了个合适时机,待只剩两人时,同他解释那日见孙禄堂与王茂时一起出现之事。有误会,最好早些解释明白。
萧守规听我说完,看着前方虚空沉思片刻,忽叹了口气,回头看我,面色凝重,道:“三全,我想同你说几句”
我收了神,细听他讲。
“你可还记得是如何认识孙禄堂的?”萧守规忽然问我
我摇头。
“对了,我倒忘了你失忆的事了”萧守规看我一脸茫然反应了过来,继续同我讲道,“三年前,七月的一日,你忽然向我与宝同介绍了他,那时,是你大婚后不久”萧守规看着我,希望我能记起什么,但随后放弃了。
“也许你记不得是如何认识他的,我还记得,那之后听你说过,你说,是在平康坊,你一人买醉时,忽遇到了他。你曾夸他为人豪爽,只第一次见面便替你付了帐”
“你同我说这些是想说什么?”我疑惑不解,打断了萧守规。
萧守规看了看我,无奈叹了口气,道:“三全,没有一个人会平白对你热情如此,他肯那样做,必是有求于你”
“我知道,是因为我姓杜吧”接近我的人是看我有杜家这个大背景,都想搭上杜家这条大船,这是不用争辩的事实。我自清楚那些接近我的人所怀的目的,但那些人里谁好谁坏我也是会分辨的。孙禄堂,心地不是黑的。
“是,你说的没错,是因为你姓杜”萧守规道,“那你可有想过,为何那日,你就正好遇上了孙禄堂?他又正好见你没带钱财帮你付了帐?”
我闻言一愣,看了眼萧守规。他这话,是说孙禄堂早知道‘我’会去……
突然想到的事,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却听萧守规又说了一句,“孙家,是商人,商人,唯利是视”
萧守规字字说的清晰,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孙禄堂之前会接近我,现在自然会去接近王茂时。商场,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看了看萧守规,发现是不可能改变他对孙禄堂的看法了。在我心底,我还是相信孙禄堂为人,但,未来的事,谁也不可能知道……
问了心,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孙禄堂,也许将来会因此有致命损伤,也许将来,得到的是一生挚友……
又到了八月十五,依稀间,上一回过节就在昨日。真要叹一句,似箭光阴。
正巧赶在旬期中间,照例休假的日子,开学寥寥几日便又给放了假。李世民在外领军作战,国内又怎好设宴庆祝,朝廷给杜构他们放了假,也没说聚宴。
节日一早,过早饭便与淑文驱车前往萧府。放假回府前与萧守规约好了,今儿一同游曲江。自打做了那工部主事后,一直也没闲下来,萧守规一提议,当即便应了,有好些日子没去曲江了,不知现在那边是什么景色。
同萧守规、柳氏会合,四人便在一帮丫鬟小厮跟随下前往曲江。马车让给了柳氏、淑文坐着,我只得驾马同萧守规一起,在车外带着路。沿途风景不错,看着怡人,连日紧时间地学习,此刻放松了不少,不知觉间便到了目的地。
丫鬟伺候着淑文、柳氏下马车。我跳下了马,才将马缰绳递给了一旁小厮,却听柳氏说了声:“那边的人,像是新兴公主”
听了四人皆抬头瞧了过去。码头上站着一群人,列了两队站地整齐,前面有三个人,中间那个,看了背影,的确像李芯。再一细看,正巧见李芯回了下身,看清了脸。
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躲着避着,我们这边四人忙简单收拾了下过去行礼。近了发现,是长孙曦带了新兴、衡山出来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