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稚抬头了,转过来看着他,对他一笑,“哪儿看见我生气了?”
他不与狗置气,更不放这种没必要的隔夜仇。
外面呼啸的风雨声,这个地方原本会是避风港,里面有一个担心他的爱人,以及将来会拥有的家人,但全被自己玩坏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说的其实就是他沈厌自己吧。
“叔叔阿姨没在吗?”他问。
杨稚给了他一个眼刀,“你有脸问他们吗?”
沈厌闭了嘴。
本来不生气的,这一下来气了,杨稚啪嗒合上电脑,收拾桌子上零零散散从房间里带下来的电脑配件,道:“我上楼洗澡,在我下来的时候别让我看见你还在。”
他提着笔记本上楼了。
沈厌在客厅里落脚后就没有了动静,他静听楼上传来的声音,他不知道应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雨天杨稚没有认真洗,几乎就是冲了一下,他关了水,换上了睡衣,到房间里折腾一会,系着睡裤的腰带,打了个结,稍微擦了下头发,不滴水了就下了楼。
他以为沈厌该离开了。
但是客厅的灯还亮着,那个人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那里,落寞的,无神的。
“你怎么还在?”杨稚出声,那人才抬头,看见了他,便只看他。
“我刚说的话没听清是吧?”杨稚走过来,那大概是他见过最狼狈的沈厌,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怜。
他没有同情心,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直都是这样,他了解自己的定位。
“外面的雨大了。”沈厌说。
外面的雨声是大了,杨稚家面对后院的墙是透明落地窗,完全可以看清雨势,他道:“这是你赖在这的理由吗?”
杨稚走到墙边,提起一把伞,给他,“来,滚吧。”
他总是这般决绝。
沈厌没有接过来,杨稚刚刚洗完澡,穿了短袖短裤,肤色雪白,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双腿都是好看的,按捺住自己不动手已经是很难的事情。
沈厌其实差不多摸清了,只要不上手,大抵杨稚是不会炸裂的,更不会主动出手打人的,所以他没敢碰他,反而拿一双请求的目光看着他,也许他觉得这样能让杨稚态度好点。
比起大打出手,这的确是杨稚最好的态度了,他笑一声,虽然还是那么刺耳,但比起白天目眦欲裂的神情让人接受了不少,他收了伞,“你就会耍无赖,想留着我能有什么办法?住着吧,但我不会给你留灯,我家电费也是要钱的,客厅里什么都没有,你睡地板睡沙发都随便,冻死了别算我头上就成。”
杨稚放回雨伞,抬步走上楼,他在楼梯口处关了客厅的灯,室内瞬间黑了下来,唯一靠外面的微光照亮着。
杨稚上楼了。
他回房间里给沈岐打电话,想要他把人弄走,但不巧,他早已经删掉了所有跟沈厌有联系的人的电话,他通话记录里没有想要联系的人。
杨稚扔了手机,上了床,安静的睡了。
雨天的夜晚,是最凉的。
第108章
睡到下半夜,杨稚就醒了。
他原本都是一觉到天亮,今天晚上是个例外,他嘴硬归嘴硬,心里还是怕人真挂了的。
沈厌今天晚上跟失魂了似的,看着病殃殃的,杨稚也就是怕他死在自己家里了,他大半夜的下了楼。
怀里抱了毛绒毯子。
客厅里静悄悄的,就听杨稚下楼的动静,他站在楼梯口,看沙发上有个人光着身子,沈厌衣服湿透了,脱掉了放在一边,他没有躺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杨稚这才看清,沈厌胳膊上绑着一条绷带,他胳膊很有力量,也很健硕,缠绕的绷带见了血,杨稚眉头微微一皱,才想起来今天的事。
他打沈厌的时候并不知道这货胳膊上有伤,怎么受的不知道,但杨稚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关于李忆南和沈厌打过架的事。
所以,那伤……李忆南留下的?
不知道,就是白布条渗出了血,应该是他今天的杰作,当时沈厌穿着卫衣,卫衣长袖,他哪知道他受什么伤了。
能见血,说明伤口不小,杨稚膈应的慌。
听到了脚步声,沈厌抬头看他这边,杨稚还在出神,一直到沈厌轻轻唤了声“稚哥”。
回神过来,杨稚走过去,把毯子一下扔沙发上去,掉进沈厌怀里,他道:“汉子啊,真不怕死。”
大半夜光膀子睡,还是雨夜里,真有勇气。
好好的家不回,图什么?作死吗?
沈厌摸着毯子,有些惊奇的望向杨稚。
“不用感激涕零的,我纯属是怕你在我家挂了,事后算我谋杀怎么办?”杨稚开了灯,站在饮水机边,按了下烧水的键。
沈厌摸着那毯子,爱不释手的,他往怀里拢,看起来是真的很冷。
杨稚看他那小动作,不由得想笑,忍住了,靠着柜子将视线放在了外面。
雨没有停。
“你不冷吗?”沈厌回头张望他,杨稚双腿都暴露在外,男生的火力大,大多数不怕冷,但他了解杨稚的体质,他能在夏季里穿着外套不冒汗,说明他耐热,也说明他扛不住冻。
“不冷。”杨稚却说。
也许是懒得和他继续,说了没有可以把话题延伸下去的答案。
沈厌噤声了。
他们只听着彼此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带来了的动静,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了。
“你跟他,真的发生了关系对吧?”沈厌良久问出这么一句。
杨稚回眸,看他的后脑勺一眼,以至于他不知道沈厌什么表情,但能联想到,沈厌有处女情结,只是对他有没有就不清楚了,不至于吧,他根本就没把他放心上过。
“嗯。”杨稚应着。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一生一世一双人,从前的人身心干净,互相认了彼此,然后是幸福的一生,现在的人靡乱随便,选择调换,处过不同的人,最后择一而从,将就完这一生。
适应了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背离了他的初衷,他一直觉得,他会像他爸妈那样,谈着一段只有彼此的感情,然后开始建造幸福的家庭。
事与愿违,他也成了随便的人,也成了选择,调换,最终再择一而从的人。
太繁琐了,好不容易和一个人从名字开始了解,到最终确定心意,这段过程就够累的了,也耗着精力,走不下去又要重蹈覆辙,再次更换,小渣男也玩不动了,想要这一次就一辈子了,所以认真又热烈,也不怕他人的什么质疑。
可沈厌不能理解。
“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沈厌说,他以为,杨稚会身心干净的属于他,即使断了,因为他不相信还有人能让杨稚甘愿交付身心。
杨稚笑了声,他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坦荡荡的,“听过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句话吗?”
杨稚接着道:“这种事就像破例,破过一次了,就指定会有下一次,要么就坚守住原则,一旦退了一步就没法回头了,就像你能上我,忆南肯定也可以。”
“你在贬低自己?”
“听错了,”杨稚说:“我从来不贬低自己,我只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喜欢你,甘愿给你,玩得起,那我喜欢李忆南了,肯定也能给。”
“你想法很先进啊。”
“没办法呀,什么时代呀,这事不得看轻了吗?”杨稚道:“唯一可惜的地方是我的第一个人是你,早知道不能走下去,应该留给忆南的。”
忆南,他叫他的时候,总是很好听,很有感情,就像当初喊他那样,藏着喜欢的感情。
他感觉得到,杨稚好像……真的在喜欢李忆南。
为什么他总能迅速的从一段感情里脱离出来,而自己却不可以?
说到底还是爱的不够,有什么特别的解释吗?
杨稚当初喜欢他,就是留了余地的,他不把自己扑在他身上,所谓百分之三十留给自己,是认真的,规划着的,也执行了的。
而他玩笑似的百分之九十,也玩笑一样的认真了,他竟然真的喜欢杨稚……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了。
“处女情结什么的,真的够恶心的,你自己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也就别要求对方给你守身如玉。”杨稚道:“沈厌,你现实点吧。”
“我不现实吗?”沈厌苦笑道:“我接受你和别人发生关系了,还不够吗?”
“我说的不是我,是你初恋,”杨稚说:“我们俩没可能,你不用接受我什么,我是说你跟你初恋,好好谈就是了,瞎琢磨什么呢?过去了就过去了,爱他就别介意那些了。”
“你还觉得我爱他?”
他要他说的多清楚才能听懂?
杨稚道:“你不爱他,你爱我啊?那不更像开玩笑了吗?”
“你就是不信,”沈厌长长的叹口气,无奈的说:“怎么你都不信,你就是不信我爱你。”
他掀开了毯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杨稚走。
杨稚看他过来,平静的望着人。
沈厌攥住他的手,这是他梦寐以求能和杨稚平静谈话的时刻,他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靠近的说:“杨稚,你仔细感受一下此时此刻心跳的频率是怎样的行吗?你能不装糊涂了吗?我爱你这句话肤浅吗?肤浅吧?可我就是得跟你说,我真的爱你了,现在,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