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申礼的语气里夹着丝无奈,许沉河想到来前顾从燃抱怨亲爹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伯父,您挺好说话的。”
“怎么?有人说我不好说话?”顾申礼问。
许沉河不揭穿顾从燃,只道:“人对人的第一印象总会出现实际偏差,我刚才进门时看您面相,认定您是严苛冷傲的人,是我自以为是了。”
从见面的第一眼到现在,顾申礼终于在许沉河面前展开了笑,很淡,但很真:“我的太太说得没错,她说阿燃看人看得很准,也不怕跟你坦白,这次邀你前来是证实她的猜测,她应该不会失望。”
被赋予过高的期望值,许沉河的心沉了沉,他捏住杯盏,道了句半虚不实的话:“谢谢您和伯母的信任,我……会珍惜和顾从燃的感情。”
在厨房找到顾从燃,对方正在吩咐甜点师做哪个味儿的蛋糕。回身看到门边的许沉河,他扔下正在拆封的黄油走过去:“跟我爸聊完了?给你放什么狠话了?”
躲开顾从燃正要搭上他肩膀的手,许沉河边倒退边道:“你三十出头了,想事情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我跟伯父又不是结了仇,他为什么要给我放狠话?”
“得了,许老师又在教育人。”眼看许沉河要撞上身后的餐桌,顾从燃迅速伸手捞住他的腰,“让你不看路,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教育你?”
后背顶上餐桌边缘,顾从燃的手还没松开,反而有越搂越紧的趋势。这还是在顾家,周围随时会有走动的佣人,许沉河害怕得柳叶眼都要瞪成杏眼了,按着顾从燃的胸膛用力推开,情急下切了话锋:“刚刚在厨房里是弄什么?”
“蛋糕,”顾从燃强调,“生日蛋糕。”
“哦。”许沉河说。
“你别装傻,”顾从燃搭着靠墙的置物柜,“今天是谁生**不记得?”
“生日快乐。”许沉河眉梢都没抬。
“就这?”顾从燃不死心,“你好歹有点表示……”
“我回头给你买个男士手镯,在里面雕字儿的那种,你用足链困住我,我就用手镯绑住你。”许沉河两手比了个圈,“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紧了勒肉,松了就变臂环了。”
提起足链顾从燃就心虚,也不追究生日礼物了,拉了许沉河的手臂转移话题:“我带你到楼上看看。”
“等下,”许沉河扯回自己的胳膊,“你弟弟是不是还没吃饭?”
“不用担心他,”顾从燃刚上去修理了一顿烦人精,此刻还在气头上,“他卧室一大堆零食,饿不死他。”
“零食顶不上正经熟食,”许沉河返回厨房,“我给他煮个鸡蛋面。”
顾从燃跟进去:“你是怪人吗?他那样说你还给他煮面,我今天生**怎么不给我煮长寿面?”
厨房够大,甜点师和许沉河各占一方互不相干,许沉河找出一块面饼一枚鸡蛋:“你不是吃了三碗饭么,再给你来碗面你还吃得下吗?”
“你给我做的我就吃得下。”顾从燃翻出罐午餐肉,“放两片这个,他爱吃。”
“嘴硬心软。”许沉河瞟他。
起油锅,磕鸡蛋,厨房里漫散开浓郁的蛋香味,顾从燃好生羡慕:“顾存楷要是不吃,这面我包了。”
鸡蛋熟了,许沉河加水放入面饼,拍开顾从燃抱上来的手:“你以为我是专门给他煮个面吗,我是找机会跟他聊天。”
“跟他算账直接踹门进去,别客气。”
“我是文明人,学不来那套暴力手法。”
热腾腾的鸡蛋汤面新鲜出锅,端上楼前,许沉河担心地问:“你弟弟会不会直接把碗给我打翻啊?”
顾从燃搡他上去:“他还没这个胆,也就嘴上逞逞能。”
顾存楷房间在二楼,楼上正对着顾家的娱乐室。顾从燃把许沉河送到卧室门口,指指楼上道:“我去跟我爸妈谈会儿,你跟顾存楷聊完了就喊我下来。”
捧着碗冒烟儿的面孤零零杵在那儿,许沉河开始生出点对小六岁男生的胆怯之心。他在顾从燃面前假装镇定,冲对方抬抬下巴,答应道:“行,你上去吧。”
身后房门被人猛然拉开,顾存楷站在他身后冷声道:“跟我哥卿卿我我还专门跑到我房间外面,你挺会挑地儿啊。”
许沉河转身,顾存楷看着对方手里那碗色香俱全的面错愕:“怎么,还要来给我下毒啊?”
听他说话的口吻,生起闷气来就跟他哥一个样,许沉河不担心了,毫不客气地挤开顾存楷走进里屋。
书桌上的东西乱糟糟的,电脑屏幕停留在网游页面,周围堆满开了封的膨化零食。
许沉河单手端碗,腾出另一手把零食拨开,将大碗搁桌上。
“喂,你还要反客为主了?”顾存楷在后面嚷嚷。
搬开床尾凳的衣服坐下,许沉河展颜一笑:“弟弟,你还清楚我是客人了?”
第54章 你要是不喜欢真的会要我命
自己有错在先,顾存楷自知是对才见过一面的许沉河意气用事了,但听着对方明显不含讽刺的反问还是在嘴倔:“别瞎喊,你可不是我哥。”
“那我直喊你名字了,”许沉河一副悠闲的模样,“顾存楷,把面给吃了。”
“我不吃,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顾存楷扭过头,却不住地被那股浓香所吸引。
在榕憬镇那时看管小朋友了,许沉河只当顾存楷是孩子心性,得用哄的:“你没吃饭,得吃点主食填饱肚子。何况面是我给你端来的,你要是真出了事也只能追究到我身上,我能这么蠢么?”
顾存楷想想也是,爸妈还在楼上呢,论这冒牌货也不能拿自己怎样。抓起筷子塞了两口,觉出这面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康姨就从不做汤面,只弄拌的。
“别跟我说是你煮的面。”顾存楷嗦着面斜眼看许沉河。
掉在地毯的一本漫画被许沉河捡起来翻阅了,他掀起眼睑,满脸写着笑意:“是我。”
顾存楷别开脸:“你用的是我家的面,我不会感谢你的。”
许沉河不稀罕那句道谢,他搭着膝盖,好奇地问:“你哥才三十出头,找个对象很正常,你这么抗拒,难不成想让你哥一直单着?”
默了半会儿,顾存楷挑着面条咕哝:“谁都可以,但是你的脸不行。”
“我寻思我也没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啊。”许沉河说。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顾存楷脚一蹬,连带着转椅滑到他面前,“你这张脸跟江画哥长一模一样,我哥充其量就是把你当别人了,对不喜欢自己的人还巴巴地黏上去,你这种人有什么理由让人不讨厌啊。”
许沉河反而乐了:“你挺维护你江画哥的嘛。”
见许沉河不生气,顾存楷郁闷:“那肯定得维护,他就是我第二个亲哥。”
认识第一次被顾从燃带到家里过周末的江画时,顾存楷也才读小学二年级,看着大哥把零食都堆到江画面前,顾存楷蛮厌恶这面孔陌生的小哥哥。
但江画在闲暇时教他游泳、陪他拼机器人、骑着单车带他到街上兜风,他又止不住地开始接受这个人的存在。
小孩子的世界很容易被人抹上色彩,以至于覆盖住最初自己在白纸上不小心画上的黑点。
在顾存楷的述说中,许沉河慢慢勾画出江画年少时的形象,如果当年能有幸遇见,结局会否不那么悲惨?
“但你也没那么差劲,”顾存楷把面汤都吸溜光了,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就是面煮太少了。”
用一碗面换来对方的一句中肯评价,许沉河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成,我就当你在夸奖了。”
“脸皮削薄点,我可没夸你,我夸的我家面,”顾存楷前言不搭后语却理直气壮,“我家面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许沉河不跟他计较,但脸上的笑容少了分刚才的柔和:“我希望你能记住,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是你哥而不是你,不管他选择什么人你都无权干涉,除非我十恶不赦,否则你最好别端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指责我的不是。”
顾存楷少有被人数落的时候,梗着脖子嘴硬道:“你威胁我吗?”
许沉河无语:“我是绑票了还是怎么,威胁你干嘛?只是来提醒你,哪怕以后我跟你哥不能长久地在一起,他找其他人了,你也最好别玩针对,毕竟我相信你也不希望你哥孤独终身。”
他合起漫画放在床尾凳上,拍拍裤腿站起来:“碗给我,我拿下去洗了。”
“那个漫画……”顾存楷颇不自然地说,“你没看完,我可以借给你。”
许沉河接过空碗:“不用,我就是翻翻你这年龄段的男生都爱看什么,下次送礼物好有个参考。”
当天晚餐仍是在顾家吃,顾从燃不爱搞花哨的生日趴,饭后切了个蛋糕就算过了三十一岁生日。向来和大儿子最不对付的顾申礼这时候倒不含糊,推了个纯黑色的小礼盒过去:“好久以前你就说我总是偏心存楷,我给他买超跑那阵你更是发了好阵子的牢骚,虽然你现在完全有能力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关于你对我更偏爱谁的观点是时候随着年龄增长而改一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