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结束的前一天,“潜游”的店员乱作一团,午后正是顾客最爱享受的时候,满座的甜品区前却起了小小的骚动。
店里请来的甜品师因身体关系临时请假,冰柜存放的余量甜品供应不足,棉棉拨了好几次许沉河的号皆没得到回应。
正是营收暴涨的关键时刻,店员谁都不敢跟顾客说今天的甜品暂停供应。顾从燃推开“潜游”的门时,恰逢听见吧台后的两位店员面色凝重地讨论解决方法。
棉棉仍焦虑地在聊天界面里戳着许沉河,有店员在考虑能否招个一日甜品师。顾从燃听了一耳朵,手搭着吧台说:“招我吧,不用钱。”
谁都没能拦住他,顾从燃绕过吧台拐进小厨房,洗了把手回头吩咐跟进来担心他捣乱的棉棉:“要做什么告诉我就好。”
没人比他更了解许沉河做出来的口味。
刚把整理好的单子递到顾从燃面前,棉棉就收到了许沉河的回电。她边给许沉河叙述着事情经过边狐疑地盯着顾从燃手上驾轻就熟的动作,说:“哥啊,其实现在也没怎么,那个顾先生来救急了,我看他做得蛮熟练的。”
许沉河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顾先生,”棉棉重复,“就那个你很讨厌的顾先生。”
“……”顾从燃忍着没出声反驳,一是这姑娘形容得没错,二是新西兰那边现在该是晚饭时间,免得许沉河在外度假还要听到他的声音倒胃口。
叉子当啷一声掉进盘子里,许沉河抱歉地冲隔壁桌的人笑笑,转头冷声道:“让他滚。”
“啊这……”棉棉看了顾从燃一眼,许沉河再次强调:“转告他,我店里的事不用他插手。今天的营收少了就少了,那也用不着他上赶着帮忙,我不想欠他。”
“那好吧。”棉棉迟疑着按了挂断,冲打发着蛋白的顾从燃“喂”了一声:“别搅蛋了,咱们老板让你滚蛋,说店里的事不用你插手。”
顾从燃还未试过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羞辱过,可许沉河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他又能听清一二。他当听了耳旁风,无动于衷道:“到时他问起,你就说已经把我撵走了。”
“但问题是你没走啊,”棉棉抄着围裙口袋,“我不能骗老板。”
“把单子上的做完我就走,”顾从燃手上不停,“这份功劳我不领。”
晚些时候许沉河发消息来问,棉棉瞥向小厨房忙碌的背影,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字:他滚了,灰溜溜地滚了。
假日客多,顾从燃忙活到晚上过十点,将料理台清理好才离开,刚踏出店门,他眼尾扫到黑乎乎的拐角处有谁匆匆地躲开。
驱车回到住处,开门时顾从燃的右手腕差点使不上劲,他有点佩服许沉河日复一日窝在厨房做那些个繁琐的动作。洗过澡后涂了点药,顾从燃靠在飘窗旁惯例打开电影榜单看排名,再切去各大平台看网民的影评。
最后登上乖吃肉的账号浏览潜水的小鸟日常,可小鸟居然还没睡,六分钟前才分享了一张夜空的照片,配字:滚蛋就滚蛋。
顾从燃理解不了许沉河发这条时是生气还是什么,但凌晨四点不睡还配上这与他相关性十足的字,哪怕不是惦记想念,睡不着的原因也只能与他有关。
乖吃肉给潜水的小鸟新动态留了个赞。
许久没登江画原本的号看粉丝给许沉河的留言,新片子上映一整周,顾从燃切换账号想看看大家私下对许沉河饰演这角色的看法。
上一次登这号时还设置了全部私信已读,这回又叠成了庞大的数字,一长串下来个个都发了若干条消息,夹在当中的红色数字“1”倒变得分外显眼。
顾从燃只觉这人的头像诡谲,像一滩干涸的血迹,又像红颜料在肮脏的墙壁上抹开。
水目少:谢渺,没人疼你,我拥抱你。
第98章 你的豪车我坐不起
金色的阳光覆上皇后镇碧蓝的海水,许沉河听着浮动的浪潮声转醒,眼皮却沉重得掀不开。黎明时分才入眠,统共也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许沉河没了游玩的兴致,晚上就得登机回国,索性今天便留在度假屋里休息。
一觉睡到中午,吃过午餐后许沉河一个人在屋里闲不住,揣上钱包跑到外面给大家买伴手礼,左挑右拣购置一大堆,行李箱不够放,又到超市添了个大容量的箱子,登机前一并拿去托运,架着墨镜两手空空登机时倒显得毫无累赘了。
在国外呆满一个月,站在故土上看着墨蓝的天边,许沉河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转机回琩槿市,下机后唐随刚好打来电话:“到了吗?”
清晨的机场来往的人不多,许沉河放心地摘下墨镜,在偌大的机场里搜寻唐随的身影:“刚下机,你在哪个方位?”
“往外走,最霸道的那部车子,见着没?”唐随的嗓音混着刚醒来时的慵懒,许沉河单手拖着俩箱子朝航空站外走:“困么?让你别来接,你非要来,几点到的?”
“不早,也就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唐随揉了揉身边沉睡的小男友皮肤上翘着尾巴的狐狸,“你行李多吗,用不用过去帮你?”
“不用,我出来了。”许沉河用手挡在眼睛上方遮住刺眼的阳光,视线擦过道旁各个种类的车子,“大魔鬼,我找不着你。”
“你还想让大魔鬼帮你驮行李呢?找黑色的迈凯伦。”唐随说。
许沉河心里吃惊,挂了电话后退了两三米停在车子旁边,屈指叩了下主驾的窗玻璃:“我怎么不知道你——”
车窗缓缓降下来,光线一簇簇涌进去,窗玻璃后露出的却不是唐随的脸。顾从燃得了许沉河回国的消息,天没亮就到机场候着,长时间没见人才记起从新西兰回来这里要转机,唐随也压根没提醒过他。
看着窗外许沉河的表情从愉悦到僵硬,再失了笑容转为冷淡,顾从燃搓了搓方向盘,说:“你退开两步,我开车门。”
“用不着费劲了,”许沉河收回顿在车窗旁的手,“你的豪车我坐不起。”
他提步就走,一手一只箱子在地上磨出仓促又刺耳的响声,夹在其中的步伐有些杂乱,许沉河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反感,而是见了这个人,下意识就想躲。
“许沉河!”顾从燃车门没关就冲上去拽住许沉河的行李箱拉杆,“我把你送回家就走,绝不多打扰你一分钟。”
“唐随人呢?你逼他告诉你我的行踪?”许沉河冷眼瞪着他,捏拳砸向顾从燃抓在拉杆上的手。
那一拳正好砸在顾从燃的伤疤处,明明伤口已经长好了,他却依旧像被断口玻璃扎进去般疼:“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上回踹他腹部的不是你?你这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许沉河的脸色厌恶至极,四周逐渐人多,他懒得在大庭广众下和这人多做纠缠,“你放手。”
“把你送回家我就放,”顾从燃拽着箱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保证绝不多扰你一分钟。”
察觉许沉河有松动的意思,顾从燃心领神会地拖了个箱子搬进后备箱,再把另一个也放进去。绕到副驾驶开了车门,顾从燃立在外面看向许沉河:“你不喜欢这车子,我下次换个不惹眼的。”
“别提下次,我不想和你有下一次。”许沉河避开顾从燃的触碰坐进车里,以免对方上来后动手动脚帮他系安全带,他自己先迅速绑好了。
中控台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处放了个糕点盒,顾从燃一上车先把盒子拎到许沉河怀里:“这是我……来的路上买的黑米蛋糕,你饿的话先吃几口。”
许沉河没打开看,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让他没有胃口往嘴里塞任何东西。这人撒谎真不会打草稿,哪家私房蛋糕会在太阳没升起前就开门迎客?
路上顾从燃一直朝右侧偷看,几十分钟的路程许沉河抱着糕点盒倚在座椅上维持同一个姿势没动,眼睛闭着似是在小憩。顾从燃当是对方累了,趁着红灯时空出手调整了出风口的风向,再把副驾的遮阳板扳下来防止阳光直射许沉河的脸庞。
他有意放慢车速,到公租楼下找阴凉的位置停了车,正要帮许沉河摇下座椅好让对方多休息一时半刻,许沉河却忽然醒了,警惕地看着倾身过来的顾从燃:“别靠近我。”
“我想帮你解安全带,”顾从燃按下锁扣,“你勒了一路会不舒服。”
“嗒”地一下,安全带松了,许沉河毫不迟疑地开门下车,甩手将拎着的糕点盒扔回座位上。
力度失控,盒子从座椅滑下来摔到脚踏的地方,顾从燃来不及伸手去接,脑海里没来由地晃进自己打碎许沉河送给他的小鲸鱼的画面。
现在不过是他把许沉河那时候的心灰意冷都尝尽,可许沉河狠心还给他的却不足他以前施加在许沉河身上的十分之一。
发愣间许沉河已把两箱行李从后备箱扛下来,顾从燃急忙下车跟上,想从对方手里取走一个:“我帮你。”
“可以。”许沉河这次倒爽快,将小的那个推他脚边,“帮我守着,这个是要拿回店里的,我待会儿还下来。”
箱子锁着密码,许沉河不担心顾从燃打开看,何况里面没装什么贵重物品。提了旧的箱子上楼,到八楼窗口探出脑袋俯视下去,许沉河看见顾从燃还直挺挺地站在原位,烟没抽,手机也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