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谭语对着江灼伸了伸手。
瞬息之间,谢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难过?委屈?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是更多的,是抗拒,并且不仅仅是对谭语的抗拒…
可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江灼将她背起来的时候,心里便又一下熄了火。
当初自己站在马路上浑身像被冰冻住一般的痛苦一下重新挤入心脏。
“小心!”
谢决讷讷地转过头去,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毛峰,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两人就这么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谢决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立马往后栽倒下去,后脑勺钝钝地撞在跑道上,痛的他眼前一瞬间发了白。
“谢决!”毛峰皱着眉头看向他,“你怎么回!卧槽…你你你…你流鼻血了。”
闻言,谢决虽然还是有些头晕,但也还是下意识地胡乱伸手去捂住鼻子,却反倒将猩红的血迹越抹越开,看起来格外瘆人。
忽然,有一双好看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轻轻地捻着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下意识抬起头,逆着光与那人对视。
“快接着。”夏祎催促道,说完见他还是呆愣愣的样子便干脆自己上手将纸巾按在他的鼻子上,另一只手则伸到后面按着他的后脑勺。
谢决干脆闭了闭眼睛,努力将刚才疼出来的泪花给憋回去。
“他们好像…没看到你。”夏祎则是看了看已经拐出田径场的那几道身影说道。
直到缓过来一些后,谢决才伸手自己将纸巾按着,“谢谢。”
“谢决?你没事吧?”四班的其他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围过来关心道。
“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姚华担忧道。
听了这话,夏祎便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陪他去。”
毛峰的眼珠子在他和谢决之间徘徊来徘徊去,而后对着谢决偷偷地挑了挑眉。
“我自己去就好,你们接着练吧。”谢决对着班上的同学们讪笑两声,而后自己朝田径场外走去。
他当然不可能去校医室,现在去肯定会跟江灼他们撞个正着,那样未免尴尬。
夏祎静静地跟在他身边,走了一段路后才好笑道,“怎么我每次跟你走一块都是去校医室的路上?”
谢决睨他一眼,“我不去。”
闻言,夏祎转过头看他,见那张纸巾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便又递了一张给他,“那你去哪?”
去哪?谢决愣了愣,这个样子回教室也学不进什么,反而打扰其他同学,可是回寝室的话,他又怕江灼回来…
“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夏祎冲他笑着挑了挑眉说道。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一手勾住谢决的肩膀往前走去。
“科技楼?”谢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大晚上的,科技楼里只有走廊上的几盏小白灯亮着,乍一看去还有些阴森森的。
“嘘——”夏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被巡逻的门卫大叔抓到了。”
说完,他才朝里面探了探头,确定没人后对着他招了招手,两人就这么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你有去过这里的天台吗?”夏祎压低声音问道。
谢决摇摇头。
他只去过体艺馆的天台,在那里,他和江灼一起看过雨中的落日。
见他摇头,夏祎便展颜一笑。
顺着楼梯爬到顶时,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扇铁门,而是上了锁的推拉门。
“这…”谢决指了指那扇门,“这怎么过去?”
夏祎却神秘兮兮地对着他单眨了下左眼,而后走上前去轻轻地将推拉门整个往外扯了扯。
原来门框和墙壁早就被人给拆分开了。
“这都行?”谢决惊得合不拢嘴,“你干的啊?”
直到走上天台以后,夏祎才一脸委屈地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扇门可以拉开。”
闻言,谢决看向他,“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对啊。”他笑着点点头。
一个人,跑到科技楼的楼顶?
“那个时候我刚转学过来,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瞎跑,所以才发现了这里。”夏祎说着又对他招了招手,“到这边来。”
说完,他便走进了天台上那间圆顶小屋里去。
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小屋,谢决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天文望远镜?”他又一次刷新了对自己学校的认知。
夏祎点点头,“我试过了,没有坏,你想不想看看?”
他立马点头如捣蒜。
于是夏祎便开始动手调校各个镜头,对好以后就让了让身子。
谢决这才凑上去,原本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颗银白色的天体。
在宇宙深邃的黑暗中,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格外娴静温婉,而表面上或明或暗的坑洼像是它的花纹,那一片月海在美好之中又给人些许淡淡忧伤的感觉。
虽说平时本就没有少从网上看到月亮的样子,可无论哪张图片,都不及眼前这样惊艳亮眼。
“谢决。”夏祎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谢决这才回过神来,重新站直身子望向他,却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抬头。”
他不自觉依言照做,这才发现圆顶上居然镶了许多会反光的小圆石,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被拼成了二十八星宿的样子。
整间屋子里的黑暗似乎都被驱淡了一些。
“这些,就是我发现的宝藏了。”夏祎笑着说道。
谢决也终于重新展颜。
他感觉这段时间始终蒙在自己心头的那层阴霾也随着这片黑暗淡化。
“那…谢谢你把宝藏带给我…”
☆、接力赛
直到最后一节夜自习的结束铃响起后,两人才朝寝室走去。
快进门以前,夏祎还特地拽住谢决,而后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
“看得出来吗?”谢决也有些担心道。
夏祎笑着摇了摇头,“你要不找个时间去做个体检什么的,这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又流鼻血的…”
谢决不禁失笑,“我这次流鼻血是给撞的。”
“也是…”夏祎回道,而后才勾着他继续往里头走去。
在楼梯口分道扬镳以后,他才又吸了吸鼻子,确定没事了才往自己寝室走去。
他看着房间里已经亮起的灯,第一次觉得推开门是这样艰难的事情。
尽管他已经时时刻刻地在收敛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开着锋芒…
然而,手才刚抬到一半,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江灼的脸上布满阴霾,他低头淡淡扫了谢决一眼后又转头看了看走廊,像是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背影,直到确认过没有后,神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伸手直接将他给拉进去便反手关上了门。
“你去哪了?”江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道。
他淡淡道,“我去操场练接力了。”
“你也在操场?”江灼饱含着怒意的眼神里终于多出了别的味道,随后,他便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和夏祎一起回来?”
谢决这才抬起头看他,“因为你走了。”
看着他锐利的眼神,江灼蹙了蹙眉,“我…她当时摔了,又非要我背她,别人谁都不行,那能怎么办,难不成让她自己爬到校医室?”
原本以为自己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的谢决立马又被气得眼前发黑。
他几乎是吼着说道,“让她爬啊!”
江灼一愣,而后脸上竟然猛地浮现出一丝惊慌的神情。
谢决只觉得自己被气到头晕,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上才发觉有哪里不对劲,于是下意识抬手往鼻子上一抹,果然,刚洗干净的手上又一次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谢决!”江灼急的用手去捂着他的鼻子,却被他给一把拍了开来,而后又去慌慌张张地抽了几张纸过来,“谢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皱着眉头将江灼推开,而后冲进浴室里头用自己的毛巾敷在鼻梁上。
镜子里头,他的脸色几乎是惨白一片。
“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忍不住有些郁闷地低喃道。
这时,江灼凑到浴室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宝贝,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我跟你保证,我以后连谭语的头发丝都不碰了,我连看都不会再看她。宝贝,你开个门…”
一听到那个名字,谢决就觉得累得不行。
直到再不开门江灼就要破门而入时,他才无奈地伸手将门打开。
江灼轻轻地伸手将他抱住,凑到耳边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谢决将毛巾挪开看了看,确认没再流血以后才将毛巾洗净挂了回去。
“谢决…你理理我啊…”江灼不依不饶地围着他打转,“我保证不靠近谭语,你以后也离夏祎远点行不行?”
闻言,谢决便停下脚步与他四目相对,爽快道,“行。”
本来他和夏祎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见他答应了,江灼立马展颜笑起来,转头说起了别的,“你也参加了接力赛?跑第几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