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两人才恍然般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便朝外走去。
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暗得飞快,负责关灯的同学只留了教室最后方的两盏灯给他们,气氛就忽然变了几分。
“我…”谢决讪讪地开口道,“这样我唱不出来…”
面前坐着全班人也好、坐着千百个人也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有些窘迫,莫名给了他一种江灼衣冠楚楚而自己却□□的羞耻感…
江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
“……”于是谢决从包里翻出耳机,准备跟着旋律轻声哼一哼。
“谢决。”
江灼的声音赶在音乐之前传进了他的耳中。
“跟我表白,你后悔了吗?”
好像越到这种时候,江灼的语气就越平淡。
因此,谢决始终读不懂他隐藏在话里的情绪。
原来自己中午随口的一句低喃也被他听见了、记住了。
耳边熟悉的旋律响起,味道却大不相同。
“后悔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到过。”他继续说道,眉眼之间依旧不减张扬。
谢决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犹豫一阵才说道:“我确实是想回到还没有跟你告白的时候,然后…”
说到这时,江灼却突然站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嗯??还在组织语言的谢决忽然怔住了。
你妈的,自己这是被江灼给丢了吗?!
恰巧这时,歌声戛然而止,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谢决颤抖着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操!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
“江灼!”他扯着嗓子怒喊道,“你丫要是不叫个人把爷接回去,爷就先爬回宿舍,然后再爬你的床!一路上碰到什么垃圾爷都塞口袋里给你带回床上去!爷…”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脱口就被吞了回去。
江灼稍微眯了眯眼看他,把手里的那一袋东西丢到他桌上,“什么?”
“爷、爷爷给我爱吃的喜之郎果冻!”谢决一脸心虚地别开了眼神,而后伸手戳了戳袋子,“这什么东西?”
“你的晚饭。”江灼答道。
说起来,自己这一觉睡到八点,直接错过晚饭居然还给忘了。
“你居然还记得我没吃饭…”谢决受宠若惊道。
难得这么体贴。
江灼坐回位置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刚刚那人骂你比美团还能送的时候才想起来。”
“……”去你妈的体贴。
刚才忙着打游戏的时候还无知无觉,现在一想起来也就感受到了自己这空荡荡的肚子。
等他吃饱以后,两人便朝着宿舍走去。
教学楼的灯光已经灭了个干净,喷泉广场的路灯倒还一盏盏明亮得很。
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风在吹动着竹影摇曳。
直到现在,谢决倚靠在江灼的背上才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组织好。
他确实想回到还没有向江灼告白的时候,然后以另一种更加惊艳而诚挚的方式作为新的开始…
可是…哪怕经历过重生这种事情,上帝恐怕也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反悔的机会。
所以…
“我不后悔。”谢决将脑袋埋在江灼的肩窝处低声说道。
江灼的脚步顿了顿。
谢决垂落的发丝刺的他一阵酥麻。
“反正后悔也没用了…唉。”最关键的后半句话这才补了上来。
闻言,江灼忍不住“啧”了一声,“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旧校舍去?”
旧校舍是整个学校年事最高的建筑,现在几乎只起到了积灰的作用,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有人走过去。
要是被丢到那儿去,他估计真得爬着回来。
“把你丢到六楼绑起来。”江灼又掐断了他自救的可能性。
“你他妈的,这可是犯罪!”谢决一边吼着一边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扒在他身上。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江灼好像轻笑了几声,抬着他腿的双手忽然抓得更紧。
“现在几点啦?”谢决问道。
“九点半。”江灼随口回道。
距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洗个澡应该…
等等…
“卧槽?”谢决挺了挺身子,“那我要怎么洗澡?”
“……”
回到宿舍后,江灼先把他丢到床上坐着,而后随手端起一张木板凳放到浴室里头,“你自己坐着洗。”
洗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吧…
自己肯定得挨着淋浴开关坐,换下来的衣服可以丢在地上,待会要穿的睡衣总不能也放旁边跟着自己一块淋水吧?
“嗯……”谢决忍不住别开了眼神,心里头默默组织起了语言。
江灼一下就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扬了扬下巴轻笑道:“求我。”
靠。今天江灼又他妈的不做人了。
“江灼,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谢决一本正经地说道,而后双手合十搓了搓,“只好求求你了。”
他妈的,君子能屈能伸。
于是江灼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走上前将他拦腰抱起,“待会我帮你把衣服送进去。”
谢决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一边死死地扒着他一边“哦”了一声。
熄灯的同时热水也会被断掉,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磨磨叽叽了。
幸亏伤到双脚也丝毫不影响他双手的灵敏度,这会儿时间紧迫,谢决干脆左手洗发露右手沐浴露飞快地抹了一遍。
温热的水流从高处喷洒而下,一路铺开缕缕水雾,湿润的空气中充斥着香味。
“真你妈的迷幻…”他忍不住喃喃道。
水声最终赶在熄灯铃响起的前一秒停了下来,于是江灼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后才起身拎起那堆衣服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
直到谢决应声后他才推门而入。
眼前到处氤氲着水雾,谢决就这么背对着他坐在那张木凳之上,两手撑着凳子,双脚则轻轻地踮在地上。
谢决本来就白,身型又较瘦,这会儿洗了热水澡后皮肤便泛着点红。
水珠顺着头发滴落下来,而后从琵琶骨之间沿着笔直的脊骨流淌,最终连带着腰窝处残留的水滴一块往下。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谢决这才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用那双沾了水汽后显得格外灵动的眼睛看向他。
“给你。”江灼伸手将衣服丢给他。
“我靠…”谢决赶紧伸手一顿狂抓,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衣服,“你他妈都进门了还用丢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灯便黑了下去,一瞬间,就好像整个天地的缝隙里只剩下这么一间亮堂的地方。
江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夹着卷烟的触感还稍有残留。
原来那烟迷眼又呛喉,却能让他莫名地兴奋,现在缭绕在眼前的水汽没有那么烈,心里倒依旧止不住一阵怦然。
“好了。”已经穿好衣服的谢决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道。
说完,他还伸直了双手,一副孩童般耍着赖要抱抱的样子。
于是江灼走上前去,直接以树懒抱的姿势将他从凳子上给抱起来往外走。
谢决也被这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姿势吓了一跳。
幸亏从浴室到床只有几步之遥,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觉得尴尬,屁股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挨在床铺上了。
而后他就看着江灼连手机都不拿,直接上床盖被子睡觉。
奇怪…
于是谢决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后就不再吵他,自己也躺了下去。
长夜漫漫,繁星缓缓地挪动,拉扯着一片熹微的晨光重新染上天空。
窗外的银杏已经隐隐有要变黄的趋势,映着阳光显得格外灿烂。
“小谢同学咋的了?”朱问一边把带来的早餐放在谢决面前一边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趴下了。”
谢决无力地抬起头。
又到了周三,算起来,今天也就是他的头七。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帮自己过头七…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挺想给自己烧点纸钱过去。
“没事,我昨晚有点没睡好…”他吸了吸鼻子回道。
这时,王莹走过来对着他说道:“谢决,梁老师让我通知一下你记得下周一晚上去礼堂参加预选。”
“好。”谢决点点头。
“你、你没事吧?”王莹有些担忧道,“晚上七点开始,可别迟到了。”
直到见他又点了点头,王莹才转身走回了自己位置。
“下周一就预选啊?”朱问转过来说道,“你们俩到现在有一起练过哪怕一次吗?”
这回谢决又摇了摇头,“明天再练吧。”
起码今天是唱不出什么能入耳的歌来了…而且,等到明天自己的脚应该也能好那么一点。
见他这有气无力的样子,朱问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哄道:“行了行了,歇着吧。”
一天就这样晃晃悠悠地混了过去。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江灼这才收起手机准备去体艺馆练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瘫在桌上的谢决叮嘱一句,“要是想上厕所…”
“我会找小猪哥的。”谢决竖起了大拇指。
“你最好给我憋着。”江灼挑了挑眉说道。